第19章 芦他桑悲剧(二)
文明级的研究所可不是一般人能闯进来的,我能预感到接下来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一开始那第三序列的长官怒气冲冲,但那所长却是以戏谑的姿势叉着腰看着他。随后那长官大笑,似乎是找到了什么神奇宝藏一般,再之后他又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务,那表情哪怕是透过门缝都一清二楚。那长官突然从腰间抽出匕首,直向所长扑去。长官背后几人动作更快,几乎在一瞬间,数双手便搭上了长官的肩膀。那位长官在众多手臂的阻拦下仍然向前突进,二人之间的距离竟到了臂展之间。匕尖挥向所长,这距离正好!
但哪有这么简单。
一道黑影从所长身后冲出。那人挥臂向前直直甩去,长官受尽阻拦之下的匕首明显慢了许多。一声脆响,黑影的右臂抽过长官握着匕首的手,匕首脱手直直向上飞出,翻滚着闪烁着寒芒在空中短暂地停留小会,便重重地撞在墙上,“哐当”一声掉到地面。
那位反抗者的结局,我想不必多言。长官的手有明显的变形,想来是抽击所致。他一个人被众士兵押了下去。
所长看向四周,突然转向我们这边,我急忙掩上玻璃门。大家转身从玻璃门边走开,一语不发,沉默着加快速度,很快回到了实验室里。
试验室的门刚关上,冯高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翻腾的怒火,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做!”他怒声道。
“据《文明律令》第三千三百二十七条,对非法闯入文明研究所者,所长有权处置。”十三面无表情,拿起《文明律令》翻到第593页。
“所以,”冯高的声音有些发颤,“所长在这里可以掌控一切,是吧。”
没有人回答他,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众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方晨一语不发地走出了实验室。
一片寂静之中,没人再有心思去搞研发,或坐或站,立在会议桌旁。
过了许久,方晨打探消息回来,“方晨,你有什么消息吗?”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加上刚刚那件事,其他实验室的人更加相信研究所有问题。我准备将大家联合起来,一同拆穿研究所的阴谋。”方晨沉声道。
“可是研究所有军队,我们很快就会被镇压。这里的研究员人数是不少,可又有多少人真的会来冒这个险。”冯高皱起眉头说道,紧紧地攥着水杯。
“我们不是有隐身药水吗?方晨也是这样联系他们的。”我摆弄着酿造台。本来这种原始而低级的工具实验室里是没有的,但这难不倒在座的各位科研精英,我们早早地就手工制作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不过确实,隐身药水是我们的plan A,可同样是我们最后的手段。抓住所长,让他认罪,或者挟持所长,以图保命。风险很大,我认为……”
实验室的门被外边的士兵推开。“出来集合。”言简意赅。说完后那人便走向了下一个实验室。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所长这时召集所有人,很大可能就是因为研究所这几天来的情况,尤其是第三序列的事。
彼此交换了眼神,我们几人走出实验室。出去一看,一楼的空地处,全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大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家静静!”众人向声源望去,讨论声稀疏下来。三楼走廊处,一位穿着黑衣服的人负手而立,正是与第三序列对峙的那人,看来他确实是所长不错。“近段时间,我发现大家对我们的研究所有一些异议啊。”他目视全场,招了招手,几个工作人员把一个虚弱状态的僵尸引到他身旁。
见此,人群中产生了些许骚动。
“我们研究所的主要任务就是研发出针对僵尸病毒的疫苗,然而总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想扰乱计划。”他停顿了一下,“实话跟大家说吧,现在我们的文明正在遭受空前的浩劫。在一年之前,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入侵了我们文明,主力军队全线溃败。而现在我们的文明岌岌可危,当前研究所连食物供应都出了问题。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搞好自己的研究,我们的研究做好研究就是在为文明做贡献。后勤部门和文明上层会想尽一切办法为我们提供食物……”
“所长!我要举报!”一个人举起手来,大声喊道,“有人故意煽动我们发动叛乱!”先前得知文明主力溃退,人群骚动更甚,而此人一言既出,偌大一个空地上顿时鸦雀无声。
我立刻就明白了,所长早就知道方晨的行动,那个人早就是所长的人,这次集会不过是所长演给所有人的一场戏。不然,所长若是直接动手,他监视研究员的事可是会引起不少人的反感——而又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跟叛徒爆了,就算不怕同伙报复,身边人异样的眼神也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不少人齐齐望向方晨,“我觉得我们必须把文明的叛徒先清理掉!”众人躁动起来,纷纷挥动着手臂,让方晨出去接受审判。冯高握紧拳头,就要和那些人争论。我一把抓住冯高,把他拉远了些。此时为方晨辩护只会被当作叛乱同谋一同干掉,不如保存力量,择机再跟所长算账。此时,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晨被带走而不能有任何动作。
方晨身形挺拔,人群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狂吠。数名士兵越过众人,弯折他的脊背,将他的宏伟淹没在人潮汹涌。
众人散去,空地上很快便空无一人。
“他们怎么不动脑子啊,动脑子想一想啊!”回到实验室里,冯高一身力气无处发泄。“就没听见抓挠金属声吗?就忘记停电的事情了吗?这一切难道没什么关联吗?啊?!”冯高把文件摔在地上,又把它捡起来。
“没人愿意以身涉险,哪怕心知肚明,他们也会……至少是冷眼旁观,而激动地清除叛徒是撇清嫌疑的有效方法。”我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冯高,那只僵尸会不会是第四序列长官的母亲?”十三忽然问道。
“啊?这有可能吗?”冯高反问道。
“从我来到这个研究所开始,或者说是你们,在第四序列长官隐退之前,有见过所长吗?”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重重地冲击我们。“可是工作人员和士兵等人总会见几眼所长吧?”我问道。
“你们想,第四序列长官隐退,僵尸母亲,所长行事变化,这些事情发生在一块,我不认为是巧合,所以……
最可怕的,”十三道,“所长很可能被替掉了,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前提下。”
门被打开,一个影子滚进来。我们大吃一惊,冯高更是一蹦三尺高,抄起手边物品就要砸过去。只见一桶牛奶凭空出现,桶中牛奶又迅速消失,隐身状态解除,此人正是龙哥。他作势要躲,幸而冯高及时收住了手中的水瓶。
“刚刚我去偷听所长和他手下的谈话,他们谈到了关于地下室的事情。这个研究所是有地下室的,地点在蓄电池那边。”他把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地下室的密码。我本想跟着所长进去的,但是隐身药水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还剩下几瓶隐身药水?”冯高放下水瓶,整理着被打乱的文件。
“只有四瓶。”我拿起一瓶,“而且我们现在没原料了。这段时间审查扣得紧,难得……”
“不是,”冯高看向酿造台,打断我道:“我是说之前方晨回来的那个时候。”
我放下药水,当时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手段,所以对药水的数量极其深刻:“呃……四瓶啊……”
十三猛然抬头,惊异问龙哥:“你是在哪里弄到的隐身药水?!”冯高慢慢放下文件,和我对视了一眼。龙哥正欲争辩,我们直接冲上去,冯高抓住他的手臂,我掐住他的脖子,合力下压,将他按倒在地。龙哥还想挣扎,却被我们两人死死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为什么引诱我们去地下室?”即使有几年交情,但从他背叛我们开始,我们绝不留情。
见事已至此,挣脱无法,龙哥叹了口气,眼角竟泛上些泪花。“我的妻女在他们手上,”他悲鸣似的长叹一气,“即使你们不去,所长也会派人来抓你们。麻烦与否的差别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渴求什么。地下室是所长的私人实验室,他把他自己的剽窃成果写成了一本书,我妻女的下落被他夹在593页和594页之间。”
“孤注一掷吧。”我把药水拿给十三和冯高,把最后一瓶制成了喷溅型。喷溅型持续时间较短,但胜在能够瞬间使用。
“我留在这里吧,还能剩下两瓶,到时候你们回来后还可以再去一次。我们做实验也得留一手备份不是?”十三看了一眼被绑住的龙哥,“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趁着工作人员和士兵巡逻的真空期,我和冯高根据龙哥的描述,来到蓄电池下方。“谁能想到这么大的蓄电池还藏了个地下室的入口!”我惊叹道。
密码是正确的。我们开门的声音很小,地下室很暗,勉强有一点不知何来的光亮。这里的确是一个实验室。正前方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其尽头是铁栏杆,就像监狱里的那样。那里关着一只僵尸,正是之前所长带出实验室的那只。
另一边,十三看着被绑住的龙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把《文明律令》拿出来,翻到第593页。“不好,中计了!”十三暗道不好,表面上却装作者无其事。“我回下宿舍,你别乱动!”十三走出实验室,回宿舍喝下隐身药水。
龙哥见十三确实走远了,把藏在右手的小刀子抖出来,划开绳子后走出实验室,并向工作人员示意十三走进去的那个宿舍。工作人员意会,向那个宿舍走去。龙哥则大摇大摆地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门打开,士兵涌入,昏暗的环境中刺入了许多束来自门外的光线,却是从一个个背光造成的黑影间挤进来的。而从黑影中刺入地下室的,是嗡鸣着飞来的数十支箭矢。地下室并不大,事发突然,我们极力躲闪,可一支箭依旧击中了冯高。我拖着冯高躲到了一个实验台后面。
“哈哈哈!”研究所所长跟在士兵身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持剑的护在他身前,数十把弩将地下室彻底封锁。“怎么?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他的表情戏谑,“是什么给了你们我在地下室里的错觉?真是愚蠢,你们这种傻子是怎么能进到研究所里的。”
箭击中了冯高的膝盖,并无生命危险。“我说过了,地下室什么也没有,你们怎么不听呢?”所长诡异地笑着。
我想他好像也没说过这话。
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龙哥走了下来。
“你把十三怎么了?”见此情景,我和冯高都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大吼着质问道。
“他龟缩在宿舍里,工作人员很快会撬开他的门的。”龙哥的声音中尽是狠毒的意味。
“好一出戏啊,我亲爱的所长,实验可以开始了么?”龙哥后面紧接着跟过来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个人居然长得和所长一模一样!
“好了,终于不需要再演了。”所长走到操作台前,士兵们始终护在他的左右,“想必你们两个心中还有很多问号吧,你们很幸运,临死之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所长的表情得意极了。
他按下一个按钮,一个熟悉的人掉到僵尸旁边。“方晨!”我和冯高大叫。
此时的方晨早已不省人事,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处完好的表皮。
僵尸一步步走近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方晨,我竟为他感到一丝庆幸。
僵尸撕咬着方晨,就像在啃一块死猪肉似的,那片血肉没有任何反应。一块又一块血肉被撕下,几处大动脉时不时汩出暗红的血液。最后化为白骨的,是他从未醒来的头颅。
他到最后都没有被痛苦惊醒,这真的能算是一种幸运。
很快的,笼中便只剩下残留着点点肉沫的白骨。
这时候,我们的隐身效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