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卢克与爱莉希雅（二）
这个时候的爱莉希雅已经有了三四年为富人家孩子甚至是小贵族的孩子补习的经历。这些人家所藏的书籍就是她知识的所有来源——因为书店里的书是她买不起的。长时间的借阅也让当地的几家书店将她列入了黑名单。
仅仅是这些知识，根本无法满足爱莉希雅。有些过于陈旧的书籍中的错漏以及一些已经过时的理论，都会被她记住并且推翻。来到首都，爱莉希雅更是了解到之前自己的知识有多么的不足。
公众图书馆就成了她的“居所”。白天，她在图书馆当清洁工——最不挑剔年龄和性别的工作之一，换言之，扫厕所。晚上，她去酒馆当服务员。酒馆的女老板是个热心人，用家里的一间客房换取了她给老板的三个孩子补习基本的数学和商业知识。
因为有两份工作，爱莉希雅看书的时间只有凌晨四点到图书馆开门前的五小时。一年后，爱莉希雅终于在一个年轻企业家那里得到了赏识，由她改进术式的预刻印术式织布机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拿到了三笔价值数十万金币的大订单。她得到了百分之二的佣金——意味着她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终于可以将白天的时间也用来看书，也可以稍微购置一些自己想看的学术专著。
就这样，又一年过去，爱莉希雅看完了公众图书馆的所有藏书，并且，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着雨的早晨，遇到了年轻的贵族天才，卢克·艾森伯格。
由于当年的腿伤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爱莉希雅的腿在阴雨天气都会隐隐作痛。尝试过很多带有镇痛效果的草药，甚至用上了一些民间偏方，但症状总是得不到很好的缓解。
卢克·艾森伯格的人生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
爱莉希雅在外很少说话，戴着大到夸张的眼镜，披着长袍，加上她本身比较高，这样有很大的几率被误解为男性。图书馆的管理员早就认识“他”了，提醒卢克道：“卢克大人，这位就是勒贝克松先生啦。”
卢克闻言皱眉：“你是瞎子么？是勒贝克松小姐。”
爱莉希雅因此多看了他一眼。从眼前人的穿着与配饰，不难看出这人是贵族，而且很可能身份不凡。她只有乡下的那点粗糙礼仪，颇为僵硬地礼貌询问：“您找我有事吗？”
卢克摆摆手：“进去说。我就是《上古魔法术式研究》的作者。你给我的，呃，这些，良好的建议，我想和你仔细深入地讨论一下。”
“好的。”爱莉希雅爽快地答应了。
图书管理员将他们带到贵族专用的研究室，还拿来热茶与点心。
“你是哪个学院的博士生？我从没听过你的名字，这不应该。”卢克顶着两个黑眼圈说道。昨晚他通宵看完了爱莉希雅的稿件，大部分写得无比精准、犀利、一针见血，这样的水平，不要说普通的博士生，很多教授和研究员都不具备。
没想到爱莉希雅听到这话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谢谢你的夸赞。”
“啊？”
“我不是什么博士生。我只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她这样说道。倒不是她羞于自己晚上做酒馆服务生的工作——事实上也没任何不正经的成分，而是对她来说，如果可以选择，她当然更想做一个研究员，将所有的热情转化为对全人类的贡献。
“喜欢读书的人多了去了，有你这样水平的人万里挑一。”卢克喝了口茶，说道，“那你本科是在哪里读的？”
“我没有上过学。”
“不可能。”卢克直觉地否认。如果上过学的人里有十分之一有她这样的水平，帝国早就征服全大陆了。
“我没必要骗你。”爱莉希雅说，“我的老家在波恩行省的那波利恩，你可以差人去问问。两年前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所以我就来了首都。”
“你的手一直在摸腿，是不舒服吗？”
“旧伤了，好不了。”
“摔伤的？”
“恩。”
“我看看。”
爱莉希雅不知道眼前的人还会看病呢。
翡翠色的魔力轻轻包裹住曾折断过的腿骨。
“恩……腿骨其实已经长好了，但有点炎症。你的膝盖也受过很严重的伤，看现在这个样子，当时都没有处置吧？这得多疼……”
卢克是个特别怕疼的人。学骑马的时候摔了几次，把他折腾得在学会骑马之后再也没有骑过马。
“不疼的。”爱莉希雅说。
不疼的，因为更疼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治愈的魔法对旧伤没有什么作用，但能及时缓解炎症。很快，爱莉希雅就发现腿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谢你。”
“谢什么？你这问题还没解决呢。回头我介绍个医生给你。”
爱莉希雅认真考虑了一下，确实，如果能治好的话，她愿意花一点钱。
“很贵吗？”
“什么？”
“医生。”
卢克被狠狠冒犯到了。在贵族之前，如果有人这样提议，潜在的意思就是他会帮忙出钱，这是一种人情的往来，如果还要对方出钱，那能叫“介绍”吗？
当即变了脸色。
“我要给你介绍，当然会帮你付好钱。”
“为什么？”爱莉希雅不解。
卢克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缺乏很多“常识”。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一个能破坏他所有常识的存在。
……
那之后，两个人花了五个小时，在激烈的讨论中，基本确定了《上古魔法术式研究》的修改方向。
卢克写了一封介绍信，将爱莉希雅推荐给帝国第一大学已经半隐退的魔法术式系泰斗，洛萨达·德·里希特。对方在读完《上古魔法术式研究》“勘误”稿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就顶着和卢克那天一样的黑眼圈，来到公众图书馆门口堵人并将爱莉希雅带回帝国第一大学。
爱莉希雅也就此成为第一个无需读本科、硕士就直接被博士项目录取的学生，也是帝国第一大学立校一千五百年来，第一位女性平民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