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司天监的术士,大都有一两道独门手段,或是堪舆、或是观星、或是看相、或是推算凶吉。
帝王继位,封后立储,乃至祭祀出游,皆需司天监确定时辰。
“为彰武德,王上与殿下欲在九月出城秋狩,让吾等挑选良辰吉日……”
“这却奇哉怪也,听闻大殿下刚满五岁,二殿下才三岁,难道也能开弓射箭?”
“成汤血脉,玄鸟后裔,自有过人之处,兴许是天生神力呢?”
宦官刚传旨离开,年轻术士们便议论纷纷。
“莫要嚼舌了,尔等各自推算,需在一柱香内给算出日期,午后便定下章程。”
杨任来到外殿,以法力传音。
诸术士、相师瞬间噤声,不敢言语。
这司天监本是清水衙门,监正之位空悬多年,谁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谁知,莫名其妙来了位上大夫。
这些术士、相师皆有修为在身,都曾名动一方,自恃神通,怎愿屈居人下。
故而,有了数次以下犯上之举。
好在,炼气士凭道行见真章……杨任略施道法,五行道韵显现,映得整座大殿熠熠生辉,众人一改往日轻蔑,敬他如敬神。
此后,司天监险些成了一言堂,其威之盛,好似闻太师之于文臣,黄飞虎之于武将。
杨任见状洒脱放权,只拍板,不揽活,无事一身轻,逍遥又自在。
“此事的确有些猫腻,殷郊、殷洪还是幼童,怎偏要其随行秋狩?”
杨任回到内殿,在案几前坐下。
“何况,吾等只需算具体时日,礼仪皆由左右二相操持,怎轻易流出了随行人选?
如今才是七月中旬,为时尚早,不妨静观其变,再做定计。”
杨任眉头舒展,收敛心绪。
不觉间,一柱线香已烧尽。
诸术士相师将各自推算的时日刻于竹简,交了上来。
“监正大人,明日休沐,可否赏脸移步寒舍,让下官陪您小酌几杯?”
年轻术士递交竹简,笑着问道。
“好意心领,只不凑巧,正要出一趟远门……”
杨任抬起头来,和煦一笑。
“本还想向大人请教修行疑难,既如此,只好改日了……”
年轻术士轻叹一声,拱手作别。
杨任伸手将案上竹简摊开,只见众人推算一般无二,皆是九月初九。
……
城南,街巷成荫。
杨任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往家行去。
这司天监监正之位,虽无有多少权力,可官阶并不算低,故而能借用不少人道功德,祛除业力、镇压毒祸。
终究是边缘衙门,没甚么重大事务,成也闲散,败也闲散,难以积攒功德。
有官身时,毒祸萎靡,无官身时,毒祸爆发。
若要彻底消除跻身炼神返虚境界的毒祸,需另想他法…自别处积攒功德,亦或是——杀生转劫!
杨任穿过街巷,来到自家府邸外,门童打开大门,将马儿牵入院中。
“呦,回来了?”
杨辰立在檐下,挥动木剑,动作慢似龟爬。
莫看架势稀松,好歹也已炼精化气,成了仙道中人。
“明日休沐,今夜正好祭炼新得的两桩法宝。”
杨任点了点头,不等老爹继续询问,径直入了内院,往自个儿卧房去了。
这两桩法宝,自然是太乙真人赐下的金砖与八卦镜。
阐教门人寥寥,法宝却不少。
这金砖虽称不上至宝,可是拿来砸人却是一砸一个准。
至于说八卦镜,乃太乙真人仿照八景宫那副图炼出来的,攻守兼备。
杨任盘坐榻上,轻挥衣袖,布下禁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嘛。
而后,祭起金砖、八卦镜,运转玉虚正法,融精气神为一炉,交织气机。
这般精气、元神一齐温养,不消半个时辰,法宝金光大盛,初步祭炼完成。
如此,可算小炼,法力在宝物中流转缓慢,只能勉强施展。
若想炼得如臂指使,尚需水磨功夫。
杨任心念一动,立在榻前,现出三头六臂法相,一手持枯木剑,一手握五火七禽扇,一手捏金砖,一手拿八卦镜,余下两掌攥住飞电枪。
只见其身躯雄武,威势惊人,神目无眸,真火肆虐,三首六臂,法宝玲琅,宛如上古魔神。
终于,法相法宝齐备,已有几分巍峨气象。
杨任收了法宝,敛去异相,以神目观摩己身——体魄坚韧、气象旺盛,精气充盈、元神返阳。
虽未彻底炼就纯阳元神,其道行也深厚了许多。
杨任盘坐榻上,闭眼休憩,静等来信。
大劫越来越近,玉泉山那位真君已压不住心中嗔念,需尽快劈开桃山。
若依照原本命数,此时的他已将八九玄功炼至小成,莫说散仙,真仙破不开那金刚不坏之身。
可是,百年前毒祸降下,玉鼎真人未斩三尸,授徒杨戬、分下毒祸,后者身负血海深仇,杀气极重,越练玄功毒祸越重。
虽说玄功于肉身有诸多裨益,体魄异于常人,只能与毒祸分庭抗礼。
杨戬也曾试着积攒功德,依旧杯水车薪,难以祛除毒祸,致使修行进境放缓。
如今,他那玄功距离小成尚有一线之隔,好似天堑,难以跨越。
他要劈开的,不只是桃山,还有天庭的铁律。
他要解救的,不只是云华,还有幼时的自己。
若以现今的本事,定然难以功成。
所以,须请援兵相助。
首先排除玉鼎真人,这位阐教上仙,本就不喜争斗,其身份又格外敏感,不宜抛头露面。
同理,玉虚二代仙人也都不合适。
若要找帮手,只能从阐教三代门人中挑选。
此前,杨任在北海找寻木行真性,曾请真君下山,现在,正是为其助拳之时。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这是杨任的行事准则。
何况,桃山一开,天庭定会派兵围堵,正是杀生转劫的大好时机。
玉泉山,杨戬立在洞外,他额上青筋暴起,死死攥住三尖两刃刀,盯着那片极高极高的天空。
在他身后,杨婵双眉蹙起,神色忧虑,小黑犬呲牙咧嘴,向天狂啸。
许久,白鹤振翅而飞,往朝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