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进入黑渊
潘西痛苦的蹲在地上，缓了许久，又重新坐直了身体，汗水和衣物的褶皱还保存着刚才那一番痛苦经历的模样，但潘西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重新看向塞尔，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流落在外的人纷纷被黑渊吞噬，虽然前两次经历的黑渊，都有人成功生还，但是这一次机会渺茫。
看着黑渊似乎真的没有靠近白雾的意思，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里面聚集，也有人依旧不相信他，只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少，或是动摇了想法，或是已经被黑渊吞噬。
随着人数越来越少，塞尔的注意力也越来越集中，他等待着看周围没有人以后黑渊的做法，是爆发还是退走？
最后三个人被黑渊卷入了两个，距离他们最近的人一头扎进了白雾之中，黑渊停了下来，没有再移动。
“哥哥。”这个时候，塞尔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那个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有回声，非常空灵。
对那个声音，塞尔相当熟悉，他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听到，后来又一遍又一遍的梦到。
塞尔的精神一下子慌乱了。
他已经在收集亡者教派的资料，试着通过二人之间的联系与神灵交谈，希望掌握更多的线索。他正在一步步的做准备，寻找她的计划已经排好了日程表，等做完最后的准备，就会启程。
但现在，有关于她的事情来得猝不及防，塞尔做的准备忽然成了泡影。
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白雾依旧在聚集，塞尔随意抓住了刚才与他闲聊的潘西，大喊一句：“现在，向塞尔城主祈祷。”
潘西被他吓了一跳，感受着这个曾经的同学手中传来的力量，听着他嘶哑的声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照做了。
“我向塞尔城主祈祷。”
这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既没有说出祈祷的目的，也没有基本的尊重，这样的祈祷本该不会被忙碌的神灵注视，或者直接被劈成两半，但是潘西却感受到她的身体之中多了一条纽带。
只是说了一句话，她真的就这样草率的成为了白雾的信徒。
和智者的联系纽带忽然被挤在了一边，塞尔城主展示了他的强大和威慑力。
潘西还没有从这个巨大的改变中反应过来，还没有适应这条忽然出现的联系，就感受到周围那些白雾被转移到了她的手中。
“管好白雾，保护好人。”塞尔留下了这最后几个字，朝着那个黑渊冲了过去。
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所有人眼前朝着远处跑了过去，落入了黑渊之中。
黑渊里没有传来他的惨叫，他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名叫黑渊，实际上这里并不都是黑色，塞尔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红。
深红，浅红，黑红，不同程度的红色铺满了塞尔的整个眼睛。
在塞尔跳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的身上包裹了一层白雾，他并没有被绞肉机一般的入口侵蚀。
但是在这里，他看到了很多飘散在空中的衣服和肉的碎片。
周围似乎没有重力，它们就那样飘浮在空中，被染成了红色。
“哥哥。”塞尔听到了比莉的声音，来自黑渊的更深处，诱惑着塞尔不断往前。
于是塞尔便去了。
潘西莫名其妙的被苏珊抓住后脖颈威胁她向塞尔城主祈祷，于是她照做了；接着她就从苏珊那里接过了这些白雾的控制权，对她来说，这就像是教会她如何打开煤气灶的开关，然后希望她做一桌满汉全席。
她被巨大的来自白雾的压迫力逼倒，脸和土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旁边的人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潘西——阁下，现在我们怎么做？”
潘西歪了歪头，看到一位职级比她高了许多的人，在学校里她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人相当敬畏的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她噗嗤笑了出来：“先在这里等候，等待援兵。”
看着这些人惶惶的样子，她补充了一句：“请各位放心，虽然你们是智者教派的人，而我们白雾教派站在金曼城邦这边，而金曼城邦和智者教派已经成为了死敌——”她相当自然的就将自己首先当成了白雾教派的人，说道，“但是在黑渊面前，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虽然这群人都是醉心于研究的人，但他们不精通人情世故也不代表他们是傻子，对潘西的话，对潘西表现的态度，他们相当感激。
此时也没有人再说话，金曼城邦边缘也站着越来越多的人，所有人都朝着黑渊看了过去。
就在刚才，苏珊跳了进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黑渊就不再移动了。
除了塞尔之外，没有人听到了那个呼唤，于是在大家眼中，苏珊保护了所有人的安全以后，主动跳入了黑渊之中。
没有人知道她进去做什么，但好像所有人眼睛里都写满了期待。
——
“哥哥。”
比莉的声音依旧在前方，塞尔往前移动了很久以后，那个声音没有变大，却也没有变小和消失。
塞尔的紧迫感没有了，他觉得，或许那是个诱饵，无论只是声音，还说真的准备了别的什么，都不会马上远去。
他有足够的时间。
于是塞尔停了下来。
这处黑渊和塞尔曾经进入过的每一处都不一样。
曾经的黑渊都有相当明确的边界，那个边界也对应了现实的黑渊范围。或许他会迷失了感官，或许他会觉得空间错乱，导致误认为那是一片很大的区域，但它们终究有限。
但是在这里，塞尔却觉得感受到了黑渊的无边无际。
他已经朝着前方移动了很久，白雾轻柔的擦拭着他的眼睛，让他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不会感觉错。
周围依旧是各种红色混合在一起，颜色有深有浅，一直在身边变幻，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转过身去，过来的地方也看不见任何他经过留下的涟漪。
他的手在周围触碰，却碰不到任何东西；他的鼻子依旧在呼吸，这里充斥着气体让他的肺部能够正常跳动。
塞尔朝着自己的身上看了过去。
他还穿着那件来自智慧之都的制服，那件深褐色衣服在这里并没有被染色，这让他成为了这处奇怪空间里唯一一个彩色的人。
“哥哥！”那个声音似乎带上了些喜悦，这让塞尔有些高兴——哪怕知道这很有可能只是模仿出来的陷阱，塞尔也依旧为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而喜悦。
他试着回答了一句：“我在。”
“你怎么在这里——”
他居然从比莉的回答里听到了惊慌，最后一个字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断。
这就像是比莉的真实反应，虽然似乎被什么东西掐掉，如果比莉的灵魂真的飘荡在这里，那一切都还有希望。
于是塞尔更加奋力的朝着前方游了过去。
或许那里存在着一个陷阱。
或许有人将会用比莉的灵魂作为要挟，逼迫他做一些事情。
但是只要比莉还在，那就一切都好说，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往前移动了很多之后，周围不再空虚，不再全部都是红色。
塞尔在这片空间里看到了一条裂缝。
裂缝相当随意的开在空间中间，狭窄得只能通过一个人，塞尔离得很远，远远的看过去，看到外面一片朦胧的白色，似乎有黑色的东西在周围，时不时的将裂缝遮挡一些。
那些裂缝是什么东西，又飘向什么地方？
塞尔刚刚出现这样的疑问，就被前面传来的声音转移了思绪。
黑渊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人”。
塞尔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它看起来就像是周围那些红色聚集在一起，成为了一团更存粹的红色。
它的形状随时都在改变，相当柔软，以至于过了许久，塞尔才看出来它的本体，和从本体中伸出去的数不清的触手。
它并没有眼睛、鼻子、嘴，在那一团模糊之中不知道是否长着别的塞尔没听说过的器官。
它发出了声音。
“你是白雾教派的人，塞尔城主的得力靠山。”
塞尔停了下来，礼貌的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塞尔。”
这一团红色并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也没有疑惑为什么塞尔变成了一位女士，它继续说道：“他们告诉我，当你的妹妹从黑渊路过的时候，抓住它，就能让你进来。我原以为这只是他们错误的猜测，毕竟没有一位统治者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事情。没有想到，你真的来了。”
塞尔依旧飘浮在那里，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你来了。利用你的妹妹引诱你，让你进入这里，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
作为白雾的主人，你已经占据了最好的一片区域，对那片被称为现实的世界，你已经没有了太大的需求。
但是黑渊必须向现实扩张，我们花费了很多的力量，才找到了绕开白雾、直指现实的方法，正是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
我们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无法一让再让。
你的城邦修建在异镜之内，白雾之上，那里不会受到我们的任何影响。
这是我们的诚意，也是我们的让步，希望你好好考虑。
如果你同意了我的话，我们将成为朋友，在完成了对那片土地的侵蚀以后，这个灵魂将会作为贺礼，送到塞尔城邦；如果你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们将成为敌人，那么这个渺小的脆弱的灵魂将会被认作敌人，一同毁灭。
相信你会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塞尔又听到了来自比莉的声音。
“哥哥。”
这一次，那个声音相当脆弱。
塞尔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比莉的踪迹。
说完了这些话，做完了最后的威胁，前方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生物不再激动的挥舞它的触手，而是静静的停了下来，飘浮在那里，用不知道长在哪里的用来“看”的器官，看着塞尔。
于是塞尔也看着它。
它又盯着塞尔。
塞尔也盯着它。
它的身体不断扭曲滚动，在中间比较宽大的地方，挤出了一双眼睛，看着塞尔。
塞尔也看着他。
塞尔的身边忽然多了一处“圆盘”，这是他刚才来到这里的时候跳进来的那个和现实连接的东西，塞尔知道，只要从这里面走出去，他就能回到智慧之都的那个营地。
塞尔却没有走进去；不仅没有走进去，更是往旁边挪了一步，像是有些害怕不小心踩空，触碰到这个东西。
塞尔居然从这个不知名怪物那连脸都没有的身体上面看出了“尴尬”。
“塞尔先生，你可以离开了。”沉默了很久，它再次发出了声音。
之前没有让这个出口出现，是因为出口还停在原地，它想让塞尔游回去，在这个过程中好好的反省，想清楚该怎么做。
没想到他飘在这里，一动不动。
或许是被他看出了小心思，现在有求于人，于是它将出口搬了过来，放到了塞尔的身前，没想到塞尔依旧没有出去的意思。
“塞尔先生？”
塞尔摇了摇头。
于是那团活物不再理他，转过身去，溶解在了周围的红色之中。
或许它想展示自己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力，或许它想暗示塞尔整个黑渊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又或许这就是这个种族的习惯……
塞尔并不想深究。
他只想找到比莉。
不知名生物对他说了很多话，似乎包含了很多的内容，但他只想找到比莉。
于是他闭上了眼。
苏珊的身体并没有较为存粹，之前只和智慧之神建立了联系，在他接手之后，也只增加了一层和白雾，也就是他自己的联系。
而现在，在这片陌生的区域内，在黑渊之中，一条联系的纽带突然增加。
他“打通”了和亡者的“电话”。
从各个途径了解了许多有关亡者·归途这位神灵的消息和知识，又从联系中汲取和奉献了一些力量，直到如今，他终于第一次和归途的神灵主动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