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抉择
虽是午后，天空中魔气遍布，昏沉仿佛傍晚，唯有钟陵城外远方半边天际，被神秘赤红浓雾占据，一眼望去，竟如末世一般景象。
韩彻三人才至城门处，便听得城外传来无数哭喊与嘶吼声，数万之众的难民聚在城墙之下，无力的拍打城门，甚至还有略通修行和武道之人意图踩在人群肩上，攀附城墙，但还未等爬至高处，便被钟陵城展开的护城大阵给嗡的一声弹开。
净明道人的祥云仍然悬在钟陵城上空，而城主王灵威则随同几名供奉站在城门墙头，墙下是仓促召集而来的数百城门、巡夜卫士卒，除此之外，也有十数名如韩彻这般自发赶至的修行者，众人脸上神情都大为凝重和紧张，显然都对城破一事感到无比担忧。
“洹河书院的人到了！”
未过多久，在几名城门卫士卒的高声呼喊下，一队浩浩荡荡足有近百人之众的人马出现在韩彻等人的目光视线当中。
领头的便是院长杜万里，其后副院长和后院的几位教习，乃至于屠天河都一并到场，阵仗颇为隆重，几乎将书院里所有稍有实力的教习、执事和学子都召集了过来。
韩彻自觉作为洹河书院学子，理应上前招呼一声，便示意马留财莫遗智二人原地不动，自己向院长杜万里走去。
“学生韩彻，见过院长和诸位教习，还有屠先生。”
以后辈礼朝几人拜了一拜，韩彻唯独漏过副院长李常卿，说道。
杜万里看着韩彻，面露微微苦笑，但他对于韩彻这番举动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两人早先就有间隙，哪怕韩彻心胸宽广，不仗着南华仙门弟子的身份以牙还牙，也难以要求他如何礼貌恭谨。
随意攀谈两句，正当城主王灵威欲走下城门来迎接之时，五彩祥云之上的净明道人忽然道了一声。
“韩彻，你且上来。”
几乎是净明道人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一道彩云忽然从半空垂落，降在韩彻身前，后者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迈步走上彩云，很快来到净明道人身旁。
城门周遭，无数人见着这一幕，心下都颇为的惊讶与艳羡，虽说只是记名弟子，但那终究还是被仙门大修士所认可的徒儿，待遇实在是寻常人等无法想象的。
众人之间，心情最为沉重和阴郁的，自然还是那副院长李常卿，他原本以为韩彻不过是庶民之后，除了稍有学识之外根本不值一提，但没曾想仅仅是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对方居然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他需要抬头仰视的存在。
而在院长教习之后，跟着前来的许多洹河书院学子则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身为同窗，隐隐与有荣焉，今日韩彻能被仙门大修士看上，他日自己等人未尝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钟陵城上半空，约莫能站五六人的五彩祥云之间，净明道人面色稍显难看的望着韩彻，伸手向前遥遥一指，说道。
“你且看看，那人是否就是你先前见到之人。”
韩彻顺着望过去，一双眼睛瞪到最大也没有发现净明道人所说的人影，还是净明道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屈指弹出一团清气，化作一道无形的法术将他双目点亮，能远视十数里外的地方，这才稍显模糊的看到一名男子，站在山丘之上，遥遥与钟陵城内对望。
“......回禀师尊，他脸上有一块乌印，确实就是此人。”
仔细辨别了一番，直到完全能够确认，韩彻这才答道。
净明道人听得韩彻回答，半响无言，直到明常师兄与薛道光师兄等人赶至城门处，这才有所反应，挥手放出几道云彩，将南华仙门众人都接至半空。
“我不知道顾道友此番出城，到底做了什么，但显然对方已经不会再给我们时间了，钟陵城......能守便守，若是守不住，你等也莫要迟疑，听我号令，弃城而走。”
一边以禁制隔绝内外，净明道人低声向众人说道。
韩彻闻言，虽然对于净明道人把自己也捎带上很是意外和感激，但同时也想起仍在家中的老父亲韩戬，把父亲丢在城中自生自灭，随同南华仙门逃离，无论如何他都是做不到的，哪怕迫不得已化身妖魔，他也一定要护住自家老父亲的安危。
“师尊，我父亲仍在城中，恐怕不能与师尊您......”
韩彻稍显犹豫的开口，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净明道人打断。
“有孝心是好事，但眼下局面太过恶劣，我顾不了那么多人，能算上你一份，已经是念及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你还是想清楚来，我辈修行中人，往往寿命悠长，俗世亲缘，不过眨眼几十年便如尘土一般消散，何况你父亲应当也期望你能活下来，何必为了一时意气断送前程。”
“......”
扭转目光视线看了眼一旁的明常师兄几人，韩彻沉默了少许，他此番若是跟着净明道人离去，日后只要能安全回到南华仙门，纵使净明道人无情，有明常师兄和薛道光师兄二人照拂，也总能有些不错日子可过。
但，千好万好，他始终都做不到如净明道人那般无情。
“弟子谢过师尊，但弟子还是想留在城中。”
韩彻朝着净明道人恭敬拜了一礼，后者脸上表情稍显冰冷，不屑轻哼一声，一挥袖袍，便分出一团云霞，要将韩彻送下去。
明常师兄与薛道光师兄二人载一旁略微哀叹一声，挥手与韩彻道了声别，虽说彼此之间确有几分情义，但既然韩彻心意已决，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挽留，只希望这位相识还不足一两月的师弟运气够好，能活下来。
重新落回地面，韩彻镇定如常的走回马留财与莫遗智二人身旁，一时之间倒是没人看出来他被净明道人‘抛弃’了，大多都还以为他这位记名弟子极受南华仙门的大修士青睐。
“......待会儿，若是情况不妙，两位大哥便与我一同撤回家中吧。”
趁着无人注意自己，韩彻压低声音，向马留财和莫遗智二人说道。
两人听闻这话，脸上表情各异，只有马留财隐隐品出了些许意味，心下暗道了一声不好。
“若是信得过我，纵使城破之后，我亦有办法令两位大哥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