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悬崖上的太空舞（2）
二
马佳佳也是纳闷，陶小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一根香肠，为何自己还顺手接了过来。紧接着，就那么用手扭断了，挤出香肠咬了一大口，等他发觉不对劲时，抬起头，却看见陶小花笑了。
马佳佳是后来才知道，陶小花每次替尸体化妆时，都会揣上两根香肠。问了原因，陶小也只是说，习惯而已。
不得不说，在殡仪馆里，马佳佳是第一个敢吃陶小花东西的人，或者说，是唯一能分享陶小花东西的人。
差不多是要天亮了，黎明前的殡仪馆显得特别阴碜，这天的日子不算好，也就没了一些家属火化赶时辰的打搅。两人站在遗体化妆间门口，各自吃着香肠，终于，在分开之前，还是陶小花先开了口，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微信是加上了，马佳佳却不知道该跟陶小花聊些什么。好几个晚上，都忍不住点开陶小花微信头像，看着发呆。马佳佳也不是没撩过女生，但自从跟宋叶茜分手到殡仪馆工作后，便觉得原本那种感觉也火化成灰了。也不是说没了欲望，就是不想动手指了。
马佳佳也有在殡仪馆遇到过陶小花，跟以往一样，陶小花还是戴着口罩，面对面走过来，也是点个头就过去了。马佳佳甚至怀疑，那天夜里发生的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不过，当他点开陶小花微信头像的时候，又觉得那应该是真实的。马佳佳不免有点恍惚起来，直到那天夜里，忽然收到了陶小花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那个时候，马佳佳恰好看着陶小花的微信头像发呆，忽然一行字跳了出来:在吗？马佳佳心悸了一下，回了个信息:在。然后，就看到:你能过来一下吗？
马佳佳有过犹豫，但还是问清地址赶了过去。那是陶小花租住的地方，位于县城比较靠边的位置，一幢落地屋的二楼，敲开房门才看到，陶小花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马佳佳问，你怎么了？陶小花说，肚子疼。还以为是女孩子痛经什么的，马佳佳说，有没有问题？陶小花嗯了一声，整个人就沿着床沿蹲下去了。看到陶小花的样子，马佳佳知道不对，说，要不要叫救护车？陶小花咬着牙，没有说话。马佳佳说，那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陶小花点了点头。
马佳佳是骑着电瓶车赶过来的，送病人自然是不方便，便急忙赶了回去，把殡仪馆的灵车开了过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次来到出租房时，马佳佳已经趴在床沿哼哼了，把陶小花背到副驾驶，就启动车子往市里赶去。
对于县人民医院，马佳佳总觉得不靠谱，不少病人去了还是要转到市里去，何况从陶小花租住的房子直接去市一医，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当然，他也怕开着灵车送病人去县人民医院，在小县城里传开了惹麻烦。
车子刚开出没多久，就听到趴在副驾驶的陶小花喊停停停的声音，停下车子问起，才知道陶小花肚子痛得受不了了，想着能不能在后面车厢里躺下来。那天灵车恰好送了冰棺回来，车厢里除了一副担架还是空的，也不讲究忌讳了，就扶着陶小花在车厢担架上躺了下来。
当马佳佳开着灵车来到医院急诊，把陶小花抱下来时，还是把恰好路过门口的一个护士给看呆了。陶小花得的是急性阑尾炎，经医生诊断后，就迅速送往手术室。还是马佳佳给签的字，陶小花亲人不在身边，马佳佳只能表示，自己就是陶小花的男朋友。而陶小花被折腾地已经说不出话了，不过当医生确认时，还是点了点头。
马佳佳也没有想到，与陶小花的关系竟然是这么确定下来了。手术后他打电话给所长，说了送陶小花去医院的事，所长大概也想成全，说，这两天你不用来上班，把陶小花照顾好就可以了。马佳佳说，那车子呢？所长说，反正这两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就先停在下面吧。马佳佳还是觉得有点不妥，想了想，说，我一个男的，不方便吧。所长说，啥不方便啊，就这么定了。接着，便挂了电话。
三天后，马佳佳开着灵车把陶小花送回出租屋。为了避人耳目，马佳佳先把灵车开到附近一无人角落，再把陶小花从副驾驶搀扶下来。直到陶小花在床上躺下，马佳佳才松了一大口气。
而就在马佳佳想说离开时，陶小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你那天在医院说的话是认真的吗？马佳佳说，哪天？陶小花说，动手术的那天。马佳佳想了想，点了点头。
关系就这么再次确认了。后来，陶小花也跟他说了，原本她是做好这辈子一个人准备的。马佳佳说，那是不是你职业的缘故？陶小花说，不是，我选择这个职业，就是想一个人过。马佳佳说，为什么？陶小花沉默了一阵子，说，我也不知道。
确实，马佳佳也不知道，他会对陶小花产生那种特别的感觉。陶小花说不上漂亮，但也不算难看，只是她的职业，也确实会让一般人望而却步。当然，马佳佳也明白，自己能找到陶小花这样的，从现实角度说，得算是高攀了。毕竟，人家是大学毕业正规编制的，而他只是合同工而已。
也因为如此，马佳佳对他与陶小花的关系还是非常谨慎的。不知是不是受部队的影响，马佳佳还是讲原则的，他也担心陶小花知道他真实的家庭条件，会有什么想法，在交往后没多久，就忍不住邀请陶小花去他家看看。
那个时候，两人还没有正式发生关系。虽然还是偷偷摸摸的交往，像牵手亲嘴搂搂抱抱什么的，一些肢体接触，在一起时也是难免的，但实质性的，马佳佳觉得陶小花还是在术后休养期，就克制着没有进一步了。何况，跟以前交往的女生比起来，马佳佳觉得陶小花的身体似乎有一种特别的紧绷感，像皮球一样，太用力了，反而会弹出去。
而当马佳佳邀请陶小花去他家看看时，陶小花一开始并没有答应。马佳佳也能感觉出来，男女之间，还是得真正发生关系了，才能水到渠成。不过马佳佳也纠结，如果发生关系，以后出现问题就麻烦了。
马佳佳只能是等待，算是把问题交给时间吧。终于，在一个夜晚，陶小花对马佳佳说，留下来陪我好吗。那个夜晚，陶小花刚刚替一个抑郁症跳楼的男人化好妆。马佳佳也认识，是人事劳动局的一个副局长，以前在机关事务局上班时，还帮他开车下过乡。后来马佳佳还知道，陶小花还是他参与带队过去引进来的。
马佳佳记得把陶小花送到出租屋时，就觉得心情有一种搁在半空的感觉，当听陶小花说让他留下来陪她后，忽然心里就有什么落下来了。自然，马佳佳也留了下来。
那天夜里，陶小花洗了一个似乎很长时间的热水澡，马佳佳靠在床上，差点就要睡着了。等他觉过来时，陶小花已经躺在他边上了。马佳佳说，你洗好了？陶小花说，要不，你也去洗一下吧。马佳佳说，好，那你先睡吧。
或许是陶小花洗太久了，水有点冷，马佳佳扭动身体，不自觉地跳起舞来。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紧张难耐的时候，身体就会有这样特别的冲动。而当马佳佳洗好身子钻进被窝的时候，陶小花眼睛已经眯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马佳佳按了开关，躺平，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陶小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洗好了？马佳佳说，洗好了。陶小花说，那睡觉吧。马佳佳说，我能跳个舞吗？
马佳佳知道这是身体逼他说出来的话，那么笔直地躺着，他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陶小花笑了出来，说，那你跳吧。陶小说这么一说，马佳佳的身体却僵住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把身体慢慢地扭向陶小花的身侧。
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事后，陶小花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马佳佳愣了一下，以前跟他发生关系的女人，从没跟他说过这句话，这类似电影里的台词，让马佳佳觉得到脊背一阵发凉。
不过很快地，马佳佳就被感动了。心里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凉意瞬间退去，马佳佳抓住陶小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