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巨变,虚与委蛇
林家。
燕王府和冬杨闾三家的往来,让林之谦林琅兄弟如鲠在喉。
眼见王府酒坊建成,每日产酒巨量,他更是如坐针毡。
“早知今日,燕王病愈当日,便应该下决心将其打杀在王府,何止今日让你做大。”林之谦重重将茶盏摔在桌上。
林琅一直对兄长贪财致使燕王坐稳燕郡之事心怀不满。
加之拓跋雄令他掌控燕郡,除掉燕王的命令,他更暗恨不已。
如今之势,灭掉燕王府岂是那么容易的。
“都怪兄长贪财误事,否则燕王府怎能翻身。”恼恨之余,林琅脱口而出。
林之谦乃是林家长子,自小对林琅便十分轻蔑。
在大宋,庶子地位卑贱,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林琅命好,娶了元家女,他根本不配与自己同桌而坐。
见林琅对自己如此无礼,竟敢训斥自己,他这些年积累的怨气瞬间爆发,怒道:“混账,凭你也敢斥责我,跪下。”
林琅眼中狠厉一闪而过。
他从未忘记自己小时候在林家受到的欺凌,吃过的苦。
对林之谦,他并无兄弟之情。
奈何,他虽为燕郡郡守,又是元家女婿,但手中却无一兵一卒,只能依仗林家的势力。
面对林之谦诘难,他只得不甘愿地跪在林之谦面前,他道:“兄长,愚弟不过恼恨燕王府而已。”
林之谦怒气未消,并不听他辩白,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林家家主是我,你想取而代之,简直做梦。”
“兄长何出此言,皇天在上,愚弟曾未有此心思。”林琅口内叫屈,心中则愤愤不平。
心道让如此愚蠢之人执掌林家,林家没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好没有。”林之谦一摔衣袖,背过身斥道:“滚出去。”
林琅起身,却并未离去,刚才示弱,不过麻痹林之谦而已。
这时,一块乌云遮住了阳光,让屋内显得阴暗。
林琅面容由恭敬逐渐变得扭曲狰狞。
撩起长衫,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乌云很快飘过去,阳光又照射下来。
在匕首上的反光照的门上出现一道光斑。
林之谦疑惑了下,转过身,登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喝道:“你想干什么!”
“杀了你!”
林琅喝道,猛地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连续刺了七八下。
“你…你……”林之谦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兄长,不要怪我,你太无能了,只有我才配做林家家主,否则燕王府早已飞灰湮灭。”林琅面色狰狞,匕首转了一圈,林之谦登时软软倒下。
侍候在一旁的管家林悦没有任何反应。
而是躬身道:“郡守在燕郡豪族中名望无两,早该成为林家之主。”
林琅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微微点头,“把尸体处理了,就说家主暴毙,今日之后,林家一应大小事务,俱都由我处置。”
“是,郡守大人。”管家转身离去。
瞥了眼林之谦的尸体,林琅望向燕王府方向。
他此时杀林之谦一是为私人仇怨,二则是拓跋雄之命,三则是为了保住林家。
因为只有林家在,他才有能力去完成拓跋雄交给的他的任务。
而林之谦为人贪财冲动,说不得又会做出愚蠢的行为。
若是以前燕王疯傻时,无论做什么倒是无所谓。
但如今,燕王病愈后一应行动都显得其不简单,加上王府实力大增,再惹燕王府只会让燕王警惕林家。
且北辽骑兵至少得两个月才能来,所以他得保证这两个月林家安全无虞。
何况杀林之谦,掌控林家又是拓跋雄的命令。
在他看来,时机已到。
林之谦一死,他把对燕王府的迫害全部算到林之谦头上,假意和王府和缓关系,迷惑王府,便能多拖延些时日。
而他需要的恰恰是这点时日,即便王府不相信他也无妨。
待北辽大军至,他便赢了。
……
“林之谦死了?”
燕王府,阴长生得到这个消息惊讶了半晌。
“千真万确,林琅刚刚前来拜访下官,还将一份林之谦近些年犯下的罪状交给了下官,让下官呈递给殿下。”林福将一张纸交给阴长生。
“简直莫名其妙,你怎么看?“阴长生被林家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糊涂。
人死灯灭,这些罪责在手,他也没法处置林之谦一个死人。
林福冷笑一声,“殿下,以下官来看,这林琅可比林之谦难对付十倍,林之谦是硬刀子,做什么一览无余,而林琅是软刀子,防不胜防。”
顿了下,他继续道:“除此之外,林琅还向殿下表了一番忠心,意思前些日子也是受林之谦胁迫,一副忠臣嘴脸,大有向殿下效忠之意。”
“有意思。”阴长生摩挲着下巴。
只是他可不傻,脑子里充满了自古至今的知识。
燕郡,他最大敌人林家突然生了如此变故,不是真的怕了,便是有更大的阴谋在。
只是到底是什么阴谋?他也猜不出来。
而未知才是可怕的。
最让他的恶心的是,如此一来,林家从明处变暗处,他倒不容易下手了。
陡然想到什么,他急问道:“不对,林之谦死了,理应林尚是林家家主,怎能轮到他林琅。”
“下官也这么问了,林琅的意思是林尚罪大恶极,拘押在牢中,没资格继承林家。”林福道。
阴长生猛然意识到什么,他道:“你立刻去趟府衙大牢,将林尚提来。”
林福会意,忙小跑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回来,沮丧着一张脸,道:“殿下,林尚吊死狱中,牢中狱卒说是畏罪自杀。”
阴长生叹了声,“看来林之谦不是因病暴毙,怕是林琅做了手脚。”
“如此一来,便是林家内斗了,只是林琅为燕郡郡守,如今又手握林家权柄,现又对王府一副言听计从之态,这样一个人卧榻王府之侧,实在令人难以安寝。”林福反倒更是忧虑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阴长生和林福有同样的想法。
而且林琅希冀拿林之谦顶包,王府就会信任他们,未免太单纯了。
只是林琅怎么会是单纯之人。
那他到底什么图谋?阴长生和林福对视一眼,如盲人摸象。
沉思了一会儿,他道:“不管林琅在搞什么,既然他言下之意要效忠王府,那么你便发一则王府政令,看他作何反应?”
“殿下英明,试一试就全明白了。”林福笑的很阴险,“不知殿下要发布何政令?”
“免除燕郡百姓三年赋税。”阴长生坏笑道。
林福竖起大拇指,“燕郡赋税本就到不了王府手中,免除赋税既得了民心,又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法捞油水。”
阴长生继续说道:“还有,把燕郡兵部司拿下,派遣王府署衙官员掌管。”
“是,殿下。”林福领命而去。
阴长生这时又叫过一个王府家丁,把黄严钟叫了过来。
“妻儿的下落查到了吗?”阴长生问道。
他本来就要剪除林家羽翼。
现在林家出了变故,正可以伺机行动,进一步试探。
黄严钟道,“回殿下,小的已查到,就在城西一间院子里,有十余人看守。”
“本王会让派人跟你解救妻儿。”阴长生道。
黄严钟大喜,“谢殿下。”
阴长生又叫来邹益,“设计让那三人进去酒坊了,待他们看得真切欲逃出王府时便可抓捕。”
“是,殿下。”邹益应道。
于此同时。
林福带着两个王府署衙官员前往府衙。
至今,他还是第一次来府衙。
想到这府衙本就是王府麾下机构,应对王府俯首帖耳。
如今王府却无法掌控,他便一阵恼怒。
而身为主薄,他就更怒了。
因为按理,自己就该是府衙执掌者。
“刘主薄。”
林福到来,林琅迎了出来,满脸是笑。
跟在林福身后的豪族官员也是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
林琅自是心怀不轨,装的。
但是豪族官员的谄媚却是真的。
不提林家变故,林琅对王府一改常态。
就是如今的形势,让他们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轻视王府了。
“林郡守。”林福叫了声,亲热地拉住林琅的胳膊。
林琅会做戏,他更会做戏。
在官员们的目瞪口呆中,两人携手进了府衙。
大有燕郡大团结的模样。
进了府衙。
林琅令人给林福倒茶,寒暄后,问道:“下官刚拜访主薄,主薄如今又至,想必是王命在身吧。”
林福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林琅十分敏锐。
他道:“殿下说了,这几日身体不适,估计日定摆宴招待郡守。”
“殿下能念及下官,下官已是感激涕零了。”林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林福继续道:“还有,就是殿下带来的两条政令了。”
林琅眼睛转了转,心道这个燕王果真是个难缠的。
他刚表示服软,这就来试他了。
脸上却是笑容依旧,侧耳静听。
“殿下令郡守今日颁布政令,免燕郡百姓三年赋税。”林福朗声道。
林琅闻言,和众官员当即色变。
“主薄,免了赋税,燕郡大小官员的俸禄怎么办?”林琅问道。
这道政令实在出乎他的意外,他是真没有想到。
因为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下这样的政令。
他现在真怀疑燕王的疯症还没好利索。
“殿下说了,燕郡官员俸禄和郡兵军饷今后由王府统一发放。”林福端起茶杯喝了口,神态自若。
他是支持燕王这么做的。
很简单,豪族官员自然不缺银子。
但燕郡还有不少寒门吏员。
这些吏员到王府领俸禄和由府衙发俸禄自然不一样。
拿了银子,他们就明白该向谁效忠。
尤其是郡兵,和王府亲兵一样。
拿了王府的银子,自该为王府办事。
所以,这一招等于废了府衙的财权,收归王府。
“如果王府能支撑燕郡财赋,下官无话可说。”林琅皮笑肉不笑。
此刻,他不能直接反对。
反对便意味着他先前的姿态是装出来的。
他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撑到秋天。
现在失去的一切,只要那时北辽人灭了燕王府,他就都能拿回来。
林福心中暗喜,他继续道:“还有,殿下要将兵部司直接归于王府管辖。”
对这条,林琅自是没意见,于是点了点头。
林福很满意。
林琅对他算是言听计从了。
这一次,他真正体会到了身为主薄之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