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命在这里
在姜云明踏上荒地后，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而此时此刻，在她们的视野当中，这传闻的仙门遗址，所谓的传承道场，破败不堪。
四处都是挖掘的痕迹，远方倒塌的阁楼更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四分五裂的妖兽尸骸散落各地。
若非眼前这一处地方里里外外透着不对劲，红缘笙早就想下地，跑进去瞧瞧。
这时，它说出疑问后，又抬眼看向风，见她沉着脸，又不敢继续吱声，只好扭头看向一旁的紫烟霞。
紫烟霞自然知道这事情蹊跷，只是一时间理不清思路。
好一会，她才压下心头的畏惧，沉声道：“道场似乎被激活了。”
风侧头看向她，“激活？”
紫烟霞点头道：“传闻传承道场也会在别的时机开启。”
“当符合传承条件的对象进入道场后，若道场存储的能量充足，便会即刻进入激活状态，将那求道者传入真正的传承空间。”
她指着眼前这一片废墟，声音发颤。
“这一片废墟先前可从未出现过。”
闻声，风面露异色，“若非先前的遗址并非如此？”
“先前的遗址似乎并没有那一处阁楼。”
紫烟霞莫名的有些慌，她先前一直在边缘徘徊，就是搞不清这情况。
关于荒林遗址的情报，她也收集了不少，但从未听闻其中有过一间倒塌的阁楼。
先前她就想指明这一点，只是那姜云明太心急了，根本没给她多解释的机会。
思至此，紫烟霞神情越发凝重。
“这或许才是传承道场真正开启的景象。”
说出这话后，她心头一颤，若是眼下才是真正开启，那数百年前开启的道场又是什么？
是陷阱吗？可仙门道场本就是为造福苍生而布置。
紫烟霞越想越乱，她索性看向风，“在这里等吗？”
风摇头，她取出长矛，淡然一笑，“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多扫兴。”
说罢，她大步朝那遗址走过去。
待到她一步迈入那荒乱废址时，四周骤然一震，地面摇晃不止，血光闪烁。
下一刻，上百道血影凭空出现，猩红的眼透着疯狂，嘶吼着朝风一行人冲来，滚滚血雾随之涌来。
风神情不改，手中长矛一挥，神光绽放之间，净尘一术直接甩出。
见此，紫烟霞也硬着头皮加入这一战中。
只是这不断与血影对抗中，她愈发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因为她暗中观察了许久，陷入此番困境的风越战越兴奋！
意识到一点后，紫烟霞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多余了。
这时，一道火红的身影被抛到她头上，正是红缘笙。
似是这风觉得怀中的小家伙碍事，随手将它抛给紫烟霞。
红缘笙也不恼，它在紫烟霞肩头站稳后，不时甩几道火刃抵挡血影的袭击，声音断断续续。
“它们怎么没完没了的？”
“大师姐，这遗址怎么会如此危险？”
紫烟霞摇头，沉默着应对着不断袭来的各类攻击。
其实，她隐约能察觉到她们这些存在似乎被道场针对了。
……
与此同时，真正的传承空间之内，姜云明正在与无数邪影缠斗。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斩下的邪影。
当那一道声音回荡在这一片空间后，原先匿形的这些存在纷纷显露，发疯一样袭击着姜云明。
那些攻击一道比一道犀利，全是盯着了要害之处。
哪怕是有苍茫神树的符文护体，姜云明也只能勉强撑着没倒。
毕竟这伤口恢复也需要时间，但这些邪影的进攻却是毫无停顿、连接融洽。
“该死！”姜云明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道场如此凶险。
般若在这神界布下道场，恐怕根本不是为了传承道法。
因为他当初来此神界，本就是为了恶心当地的神族。
布下这传承道场，怕也是为了借此机会坑害更多的神族，甚至连踏入这道场附近的其他存在也一同杀了。
眼下，他似乎除了硬抗下来，也别无选择。
根本不存在感知的机会，似乎也没有所谓的考验，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血邪身影，死缠烂打，层出不穷。
他一遍又一遍挡下朝心口袭来的血影，斩开那扑面而来的邪影，陷入无尽的厮杀当中，连同时间流逝似乎消失了。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姜云明麻木不仁中察觉到血邪之影数量有所减少。
这一发现顿时令他精神一振，运转的焚天诀进一步加快了速度。
待到他将最后一道血影斩落，这一战才算画上终止符。
暗沉的邪火砰然绽放，消失之后留下一方薄薄的血色纱布。
姜云明触及那纱布，顿时间浑身寒透，他稍感知一番，知晓了这纱布的作用。
这是一件灵宝，血隐纱。
注入灵力后能够挡住外界窥探，也能欺瞒外界的感知，算是幻术一类的灵宝。
值得一提的是，若是将这血纱盖在生灵上，则会吞噬生灵的生机，甚至夺走其的性命。
“这灵宝有点邪门。”他诧异不已。
法宝是经特定手法炼制而成，而灵宝则是由天地之灵孕育而生。
相比法宝，灵宝更具有成长空间，达成一定条件就能大幅度增强。
同时，灵宝在诞生独有灵智方面也比法宝容易许多。
他见过很多灵宝，但唯独没见过血纱这类特殊的灵宝。
这似乎并非天地之灵孕育，它的气息上有人为修饰的痕迹，更像是炼制而成。
姜云明仔细打量这血纱，琢磨着如何去推演它的炼制手法，只可惜没有结果。
扑通一声，伴随着清冽的凉意传来。
他抬眸望去，惊觉四周景象悄然发生转变。
前方那一处倒塌的阁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清潭。
他迷茫着走近一看，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水面忽的泛起一圈一圈波澜，灵动的身影在这水中游窜。
“这……”姜云明愣住了。
下一刻，一条肥硕的锦鲤跃出水面。
只见，它鱼尾一卷一舒，冰凉的水珠甩向姜云明身上。
这熟悉至极的举动让姜云明陷入了沉默。
莫非是幻境？
而这时，锦鲤跃入水中，鱼头钻出水面，本是装饰的鱼目转动，似是在盯着姜云明。
“你死了。”姜云明忽的一笑。
这一声笑引得锦鲤疯狂甩尾，水面掀起波澜，浪花四溅。
它口吐人言，厉声怒斥。
“是你养大了我，也是你杀了我！”
“没用的废物，你就算是杀了我又能如何？”
“你学遍神魔妖邪之道，十多年来一无所成，说你废物，你还恼羞成怒！”
“你善嫉，你狭隘，你该死！”
锦鲤竟是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吼，奋身一跃而出，掀起那身后三丈水浪，径直地朝姜云明袭去。
它张口那一瞬，尖牙拉长，狰狞可笑。
姜云明冷笑一声，他将长剑一横挡在身前，正想一剑将那锦鲤拍落，突然间肩膀被人死死地按住了。
他错愕不已，侧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染血的人影。
随着他的注视，这道人影凝实，露出了全貌。
看到这人的面貌，姜云明心头一颤，不由得握紧了长剑。
他将身旁的人影震开，又将那扑来的锦鲤扫落至潭中。
他松了口气，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声哭泣。
“你们……”他错愕，回头看到了十几道人影，在那昏暗的光线之中，隐约能看到那些人残破不堪。
他们有的缺了一条胳膊，有的没了双眼，甚至还有的少了大半个身子。
猩红的血带着那滚烫的温度，一点点将地面渲染，血河流淌中映着他们残破的身影，回荡着他们那一声声哭泣。
这一时间，姜云明彻底陷入了沉默，思考着眼前这一情况究竟为何会出现。
毫无疑问，这些在血河中悲泣的都是徐家村村民。
他记得他们的面貌，也记得他们的死去。
他们死在妖邪进村屠戮那天，倒在那些妖邪的爪下。
疑惑之际，一只血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脚。
姜云明惊愕，低头一看。
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就在他脚边。
这身影艰难地爬到他脚边，身后的血痕拖了一路。
他看着那缺了头的人身，看着那依稀有过印象的服饰，喃喃一声，“是你……”
血手抓着他，哆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小伙子……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那力道越来越强，姜云明有种骨头快裂的感觉。
他刚想抬脚，可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又不禁落下一句，“苏浩你……”
听到这一声回应，苏浩竟是发生一声嘶吼，略带几分疯狂之意。
他咆哮着，嘶吼着。
“是你！是你来迟了！”
“当初你若是回来早一点，我根本不会死！”
姜云明心头一颤，他有一瞬的茫然。
然而，这境况似乎却不容许他思考过多。
先前那血河中的十几个村民这时也爬向他这边，他们异口同声，扭曲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冷。
“你明明有能力救下我们，你为什么不救！”
“明明只需要你出手了，我们根本就不会死！”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们，为什么我们非得死？”
“为什么！”
这一声接着一声，似无穷无尽，听得姜云明呼吸一滞，下意识晃了一下身影，转瞬之间脱离了他们的围困。
前方那挣扎的无数道血色人影，还有那在潭中沸腾的锦鲤，这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也是因他直接或间接而死的。
他握紧了拳头，喉间哽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刚想开口，眼前突然间撞来了一张狰狞的血口。
长剑唰的一下切开那张血口，他松了口气，却惊觉前方多了无数道血影。
悄无声息之间，这些凝实显出它们的全貌，透着阵阵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它们目光凶狠，蓄势待发。
姜云明心头一震，周身邪焰暴涨，眼中魔意翻涌。
那居然全是曾死在他手上的妖兽、残神……
此刻，它们那残破的躯骸沾着浓重的紫，踏在这一片土地上。
地面在摇晃，天空在颤抖，血河在翻腾！
姜云明沉住气，静心观察四周的变化。
而这时，无数妖兽、残神奔袭而来，滚滚血海亦是相随。
它们怒吼着，凄厉至极，悲愤至极，发泄着它们心中的畏惧和那无尽的愤怒。
“是你杀了我们！是你让我们吃不上一顿饱饭！”
“那分明都是我们的奖励，你凭什么拦我们，你凭什么杀我们！”
“你们人族也不过是食物，你为什么要反抗，为什么要杀我们！”
妖兽嘶吼出声，锋利的爪牙掀起一阵飓风，空间随之震动。
“我们不想杀你，我们也没想过杀你，你为什么非要杀了我们！”
几头残神哀嚎不断，它们悲愤不已，用那破碎的躯体撞上了姜云明的剑。
姜云明长剑一转一扫，侧身一跃，避开这无数妖兽，又一带甩开上百的残神。
而这时，他的身后又冒出来无数身影。
“只要你交出那神魔之法，我们怎么可能会杀你！”
“但是你根本不给我们机会，是你杀了我们，是你杀了无辜的我们！”
“我们不过是想凑个热闹，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我们也有苦衷，我们也不想死啊！”
无数残神呼啸掠过，这一片空间晃动不已。
面对着上千数的残破身影，姜云明临危不惧。
长剑飞舞之间，斩神一瞬也在不断施展，血光一闪便是一批血影倒下。
只是这些血影似乎很难杀光。
它们倒下，又爬起，血光闪烁之间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狰狞地爬起来，又一次朝他奔来。
它们像不死不灭的怪物般，一次又一次涌来，一次比一次凶狠。
见此，姜云明一咬牙，挥手之间震开无数身影，翻身一跃而起，血光在他手中绽放，血邪之火在他身上尽情燃烧。
下一刻，血剑划动，涛然煞气升起。
他毅然开口，漠视那无数熟悉的身影。
“灭神诀，第九式，神无寂灭。”
随着这一声传出，一抹至极的暗将这一片空间的天遮盖。
无数血影动作一顿，下一刻，惊天血刃自上而落。
一瞬之间，荡清上千血影，余下那血海在尸骸中涌动。
姜云明刚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四周的变化，就看到了在那血海当中又一次凝聚的无数血影。
这一次，他们淡去了悲愤，只留下了无尽的疯狂。
一声一声的咆哮，混着那无尽的怨气，直奔姜云明所在的位置而来。
“是你，就是你害了我们，就是你杀了我们！”
“血债血偿，你害了我们，就要拿你的命来还！”
“拿命来吧，姜云明！”
这一声又一声敲打在姜云明心上，听得他心头一沉，脸色一暗。
他将血剑一横，荡开重新爬来的无数血影。
下一刻，他忽的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让无数血影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姜云明笑了，血剑一抖，嗖的一下，再次指向了无数血影。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
“你们说的，那是你们的事情！”
“想要我的命来抵？”
他似笑非笑，长剑回转，剑锋指向他的心口。
“瞧瞧，命在这里！”
下一刻，剑锋一转，又一次指向无数血影，涛然杀意随之迸发。
“你们有那本事吗？”
话音一落，他再次挥剑，迎着那无数血影，眼底血火之光点燃。
这一刻，无数血影一颤，下一刻纷纷恢复疯狂，一次又一次扑向那邪焰高涨的中心。
姜云明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些血影扫清，早已不知是第几次全灭这些血影。
他心神有些麻木，挥剑仿佛早已成了本能，阵法之力也在他抬手之间发挥作用，一次又一次将那些扑过来的血影斩灭。
尸骸越积越多，血海早已将这一片空间覆盖。
待到他发觉血影不再恢复后，恍然之间，四周只剩下了海。
只剩下了那一片徘徊无数怨念的血海，悄无声息地涌动着，散发着寒意，却带着血的温热。
见此，姜云明神情有一瞬的茫然，他看了一眼早已被血浸染的剑，又看向脚下的血海。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冰凉的胳膊拽住他的脖子，一声轻笑传来。
下一刻，他竟被直接拽入血海之中。
砰！
姜云明落入血海，粘稠的气息充斥着口鼻，窒息感尤为清晰。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那根本抓不住的手却将他的脖子拽着。
一直拽向那深海之下。
随之而来，还有那一声笑。
“坠落吧。”
这一声徘徊在姜云明脑海之中，听得他一愣。
而在那下一刻，他惊觉四周的血海似乎变了。
他扭头看向那海的下方。
这海，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