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年草

清朝康熙四十一年，徐州府的西门大街上，有一家寇记药铺，药铺掌柜是南方人。

这寇老板对中草药一知半解，略懂点儿药理皮毛，骨子里却是个奸商。街坊邻居都叫他药抠子。

一日，城南黄茅冈的打柴少年二孩。急匆匆哭啼啼地跑进药铺。

踮着脚尖儿递上一张药方，大叫:“先生快抓药，救俺娘!”药抠子慢条斯理地问:“患者居于何处呀?”二孩道:“黄茅冈。”药抠子将药方看来看去，捻着短须半晌不语，二孩央求道:“先生快抓药。

俺娘卧在床上呢!”药抠子叹口气，晃晃脑袋说:“难。

你这方子配不齐，我铺子里没有凤尾草这味药哇。”二孩急得跺脚痛哭道:“咋弄啊?先生帮俺想个办法吧!”药抠子搓搓手掌笑起来。

将算盘哗啦一下抓起又放下。说:“小兄弟稍安勿躁。

南关有我亲戚开的药铺，离这儿远点，我替你跑腿，他铺子里有凤尾草。”二孩仿佛遇见了大恩人，“扑通”便跪下磕头。

药抠子走出柜台，扶起二孩说:“你来我铺子里抓药，也算缘分。我每日炒药，需要烧一种柴草，叫紫筒儿花，不知你家云龙山上可生得此草?”二孩说:“确有此草，只是星星点点长在崖石缝儿里，俺给先生采来两筐便是。”于是约定，两筐紫筒儿花药抠子按市价收买，到时便将凤尾草配齐，其余的几味药先抓好包上，收了钱，交给二孩让他去了。

二孩拼了死活攀爬悬崖峭壁，不到一天工夫，竟神了似的采满两筐紫筒儿花。

顾不得歇歇便来到寇记药铺，一称，足足60斤。

药抠子说:“小兄弟，这两筐柴草值6钱银子，如何?”二孩焦急地说:“多少都行，只是将凤尾草快快给俺。”药抠子便拿出6钱银子。

让二孩站在柜台前等他，掀起门帘进了里屋，磨磨蹭蹭老半天，才笑眯眯地出来，手托一个小纸包。二孩见了扑上去便要接，药抠子把纸包儿藏在身后，客客气气地说:“小兄弟，这凤尾草搞来不容易，咱爷们虽然有交情，我也要收钱的呀，你就交9钱银子算啦。”

二孩便将卖柴草的6钱银子又添上3钱，一并交给药抠子，便捧着药包快步如飞往家赶。

走到城外。

二孩便想，这味救命的药到底是啥样子的呢?于是将纸包拆开，定睛一看，气得差点咬碎满口牙。

原来纸包里装的是他刚采的紫筒儿花，上面还沾着二孩的鲜血呢。

此时有位在户部山开塾馆的教书先生，生得睿目美髯，魁梧轩昂，从此路过，看到二孩哭得悲愤，便觉蹊跷，于是趋前好言抚慰，二孩道

平。 出实情，教书先生勃然大怒，要替二孩抱打不平。

第二日，西关寇记药铺来了一位塾馆的小学童。递上一张画儿，说:“俺买这种药。”药抠子接过来看了半天，从来没见过这种药哇。方子也怪，画着一棵青草，绿绿的叶条儿，淡黄的毛穗，便问:“谁开的方子?”学童说:“不知道。俺叔给了10两银子，让俺买1两药，先生就卖俺1两吧。”药抠子又问:“这么贵的药，治啥病?”学童答道:“切碎了撒在绿豆汤里，喝了治百病，添阳寿，这是天年草你不知道呀?”药抠子一惊，便假意推脱天年草铺子里缺货，打发学童走了，心里却如万蚁挠痒，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立马掘地三尺，也要弄来天年草。此后接二连三有小学童来药铺买天年草，递上的方子都是画着一棵草，而且给的价码涨了水似的往上升。药抠子茶饭不思，夜不成寐，躲在柜台里将医药典籍翻烂了，就是寻不见这种药。如此这般几日下来。便将药抠子折磨得形销骨立。忽然有一天，二孩挑着两筐说是天年草在此路过，药抠子手舞足蹈跑出铺子，拦住二孩，语无伦次地说:“小兄弟，请留步，凭交情，我全买了。银子你随便给价。”二孩说:“先生是救俺娘的恩人，便宜卖给你，1两银子1斤草。”药抠子掏出那些药方子，仔仔细细对照察看二孩筐里的草，枝枝叶叶，毫厘不差。他不敢怠慢，跑进柜台，倾尽私囊，打点了60两纹银，如数付给二孩，然后写了一个大大的招幌:“长寿神药天年草，服用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便乐滋滋地趴在柜台里做起发财梦来。孰料数日已过，天年草竟无人问津，药抠子不禁心慌意乱，按捺不住跑出药铺外，当街揽客，硬揪着人家买他的天年草。街面上四邻八舍都骂道:“憨鸟儿，天年草是俺徐州府的毛姑姑草，出了城，漫山遍野，羊吃牛啃，贱得很呢。”药抠子听罢，一口浊痰没上来，便疯了，寇记药铺从此在徐州倒闭。那位出谋划策惩治药抠子的先生，便是康熙丁丑年殿试一甲状元李蟠。故而民间有“状元戏药商，百草无天年”之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