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慈安太后暴毙之谜
凌晨1点多,乾清门外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相顾惊愕,不知从何说起。
原来刚才接到宫内太监报信,隐隐约约好像说慈安太后病危,具体怎么回事儿,却不知道,于是大臣们便赶紧纷纷进宫,一探究竟。此时大家都在想,宫门至今未开,或者不要紧。
到了2点多,王公大臣们都已到齐,乾清门终于缓缓开肩。
于是众大臣赶紧直奔月华门之南的内奏事处。
内奏事处共有18名太监,首领太监姓祝,官位不大,架子倒是不小,一见王公大臣们杂沓而至,这才起身高声宣布:“慈安太后驾崩了!”
“什么时候驾崩的?”一位大臣问道。“戌时。”
戌时是前一天夜里8点,可是此刻已经是接近凌晨3点。
就算是凌晨1点多通知了工公大臣,也已经超过五个多钟头了。
这等大事儿照例应该是驾崩之前就通知大家的。
记得道光二十九年恭慈皇太后驾崩,弥留之际,王公大臣们已经奉诏在寿康宫外守候。记得道光二十九年恭慈皇太后驾崩,弥留之际,王公大臣们已经奉诏在寿康宫外守候。
后来听到宫中一乱,知道主子去了,赶紧按惯例进宫哭临。
如今有点儿反常,每个人心头都不禁疑虑丛生。
“这事儿奇怪呀!”左宗棠突然开口,大声用湖南话说道:“进去看看方子!”
方子是御医开药留下来的记录。今天是三月十一,方子有四张。
初九的方子说“风寒痊愈,无碍”,初十的方子却急转直下,先是“神智不清,牙关紧闭”,接着一张说“痰涌气闭”,最后昨天傍晚的一张方子已宣告不治:“六脉将脱,药石难下。”
署名的是左院判庄守和。
而太医院中医术最好、义一直负责慈安太后凤体安危的李德立竟不在其列。
照这方子看来,昨天傍晚已经宣告无救,那何以不通知王公大臣,反而封住消息?又为何相隔五个多钟头才报丧?如此重症不请一向伺候慈安而又名满天下的李德立请脉,于情于理怎么也说不通。
左宗棠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什么,大臣王文韶赶紧过来打岔:“左相,还是商量后事要紧,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说完后不由分说地把左宗棠拉到南书房。到底是王文韶久经官场,经历的事儿多,见左宗棠捧着大肚子在一边生闷气,便沉着脸警告说:“左相,你可千万要沉住气,多言招祸呀!”
二人一向无所不谈,工文诏于是将自己所知细细说来。
这一年二月二十八,慈安太后突然召见王文韶。
摒绝宫女后,从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封已故的咸丰皇帝的朱笔,叹了一口气:“真快,整整 20年了!”
接着说出了 20年前的一件旧事。
20年前,也就是咸丰十一年春天的时候,慈安太后还是皇后的身份,而慈禧太后的封号是懿贵妃。当时英法联军打进BJ,咸丰皇帝带着后宫大臣名为“秋狩”,其实是逃难到热河行宫。
一路上兵荒马乱,道路艰险,加上担惊受怕,一到热河咸丰皇帝就病倒了。
有一天,咸丰皇帝自觉精神不错,就把皇后叫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对皇后说:“这阵子朕冷眼旁观,倒觉得肃顺说的话不错。”
咸丰一见皇后一副不解的样子,跟着便讲了一个钩弋夫人的故事:汉武帝晚年,喜欢巡幸海内,游览名山大川。
在他59岁那年,经过河间,遇到一绝色女子,汉武帝很喜欢,于是把她召进宫,住在钩弋宫,所以称为“钩弋夫人”。
后来“钩弋夫人”有了身孕,说也奇怪,怀了14个月才生下一龙子,小名叫钩弋子。
汉武帝晚年得子,本来就宠爱,加上钩弋子和尧一样都是在娘胎里待了14个月才生出来的,为人又极聪明,比几个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于是汉武帝暗下决心,要把皇位传给钩弋子。可是有一天,汉武帝突然大发雷霆,拿“钩弋夫人”下了狱,当天晚上就处死了。当时有敢言的人面奏汉武帝,既然喜欢钩弋夫人,欲立其子,怎么又把她杀掉了?汉武帝这才说出了心里话。自古以来,幼主即位,母后年轻掌权,一定骄淫乱政,这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汉武帝忍痛斩“钩弋夫人”,就是要预防后宫十政,这也是为了臣民后世。
听到这里,当时还是皇后的慈安悚然而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皇后无子,当今的皇太子是懿贵妃所生,难道皇上要……
咸丰皇帝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乾隆爷在世,一定会这么做。所以肃顺说过切忌妇人十政,应未雨绸缪。朕越想越觉有道理。”说完后,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皇后。皇后抽出里面的素笺,大意是懿贵妃既生皇子,他日母以子贵,自然要尊为太后。但是其人不可深信,此后如能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如果不能,皇后则应出示此诏,命廷臣除之。之后,咸丰还千叮万嘱,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懿贵妃独掌大权,皇后下万不能大意,要废她,就一定要找靠得住的大臣,像肃顺,就是最可靠的。
回想到这里,慈安太后不由得生出无限感慨。当年成丰前脚刚走,后脚慈安就被慈禧说动,联合六爷恭亲王发动政变,把“最可靠”的肃顺和几位辅政大臣给一锅端掉了。不过她一向觉得肃顺太过嚣张,死不足惜。反倒是这几年来,平心而论,虽然慈安生性恬静,不好权势,但是慈禧并没有借机揽权,反而事事都向“东边的”请旨,慈安说一,慈禧不敢说二。慈安心中也颇为欣慰,一片真心,换来处处和气,值了!
这样一想,反倒觉得咸丰皇帝的顾虑有点可笑了。慈安本想把遗诏烧了,可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矛盾之下,便想找个大臣来商量。
只是这种事儿一旦泄露出去,后患无穷。细细一想,王文韶为官虽多年,但不失正直,而且一向与慈安过往甚密,于是便召工文韶来商量。
王文韶一听慈安太后打算烧掉遗诏,总觉得有点儿不妥。
虽然是片不着,但怎么说也是先帝的遗物,烧掉似乎对先人不敬。
王文韶不敢明说,只是苦苦相劝,慈安这才打消了念头。
谁知过了几天,慈安太后忽染风寒,久久不能痊愈。
古时相传,孝子为了治好慈母的病,常常割自己的肉做药引。有一天,慈禧到钟粹宫来请安,慈安太后看到慈禧手臂上绑着一圈儿纱布,不禁追问缘故。
慈禧原先不肯说,后来在慈安的苦苦追问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原来她看到慈安久病不愈,大为心痛,想到姐妹情深,便学古人的样子,割自己的肉做药引,希望慈安早日痊愈。
慈安一连数日夜不安枕,食不知味,心中又喜又愧。喜的是姐妹情深,愧的是自己小人之心,私藏遗诏。先帝遗诏,姊妹情深到底应如何取舍,实在让人烦恼。直到几天前,王文韶无意中得了个消息,不由得大为惋惜。听说“东边的”到了长春宫,太监宫女都给撵了开去,两人聊了好半天。要走的时候,“东边的”取出一张纸来,在蜡烛火上烧掉了。可是打那天起,“两边的”的反倒像上了心事儿似的,太医接连几天请脉,都发现慈禧心神涣散。难以凝聚,于是纷纷劝说慈禧要安心定神,不可操劳过度。
后来初几那天,慈安风寒痊愈,精神抖撇,就到院子里去赏鱼。指点谈笑之际,钟粹宫的首领太监李玉和走来禀报:“回主子的话,长春宫送吃的来,是留下收着,还是过一过目?”“什么东两?”慈安问道。
“克食。”“克食”是满州话,原意是恩泽的意思,凡是御赐的食物都叫做“克食”,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克食”专指“饽饽”而言。慈安太后喜欢闲食小吃,于是就很高兴:“拿来
我看。”
慈禧太后派来送克食的一个小太监,叫崔玉贵,能说会道。他走到慈安太后面前,屈膝跪下。说道:“奴才崔玉贵跟佛爷请安。
主子叫人做了一点儿新样的克食,觉得还不错,又说东佛爷最爱这一个,可不能给漏了,特地叫人加料又做了一笼,派奴才送来。
请佛爷尝尝。”
慈安听了这番话,顿时眉开眼笑。
揭开盒盖。只见明黄五彩的大瓷盘中,盛着十来块鲜艳无比的玫瑰色蒸糕,松仁和枣泥的香味扑鼻而来。
慈安最好这个,受不住色香味的诱惑,当场拈了一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还赏了崔玉贵银子。
谁知当天宫女们正准备传膳,慈安太后突然就不舒服了,一开始只是头疼得厉害,后来手足便不断抽搐。
宫女大惊失色。赶紧去禀报慈禧太后。可是还未进长春宫,就给李莲英拦下了。说明了缘故后,李莲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怕是一时中了邪,别大惊小怪的。
既然传了御医,就等请了脉再说。
老佛爷刚歇下,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回。”宫女一走,李莲英立即转身去找敬事房的总管太监,面色阴沉地表示:慈禧太后大病未愈,如果慈安太后的“小病”再张皇其词,皇帝年幼,后宫无主,人心就会动摇。
所有人一律不准问不准说,谁捅出去了就拿脑袋来顶罪。
说完,李莲英一阵阵得意,他自然知道慈安太后得的是什么病。
因为让慈安太后得病的那味“药”,就是他在御药房里辛辛苦苦找到的。
清朝的御药房规模极大,里面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药”。
李莲英还清楚地记得。
同治皇帝的时候,有一年夏天久旱不雨。大臣们认为这是“潜龙勿用”的缘故,所以要弄个虎头投入山西的黑龙潭,激怒懒龙,造成一场龙虎斗,自然就兴云布雨了。那个虎头就是在御药房找到的。李莲英所要的那味“药”也要在御药房去找。他搬出尘封已久的档册,一页一页地细查,终于让他给找到了,那是在明朝的时候权阉魏忠贤备而未用的一味药。他亲手把这位药送到了长春宫做克食的小厨房里。
听到这里,左宗棠总算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那些人都一声不吭的。王文韶喝了口茶,他刚才所说得虽然有一部分是传闻,但是昨晚的入殓却是他亲眼目睹的。
昨晚大概8点钟,里头传出话来,于是五爷、七爷、内务府、南书房等一共去了二十几个人“哭临”。到了钟粹宫请旨:进不进殿?让进去了,但是慈安已经人棺,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见到恩焘!恩焘是慈安太后的内侄,上年八月里才承袭的“承恩公”。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后妃一死,必须先传娘家亲属进宫瞻视,方可人棺。可是昨晚一整晚都没有传恩焘,连遗体也不让瞻仰就入了棺。
三月十一,慈安死后的隔天。长春宫中,慈禧太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我可怜的姐姐,起初不过是痰症。说不好就不好,简直叫人措手不及。我们姊妹辛苦了20年,说是快熬出头了,是时候该享享清福,哪知道姐姐倒先走了!”越说哭得越厉害。皇太后伤心,大臣们也跟着垂泪:“请皇太后节哀。”
“哀家也实在支持不住了,大事儿还要靠你们尽心。”
“是。”
突然,慈禧太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发丧布告预备好了没有?”大臣们答道:“还差叙述病情的一段。”
“就这样说好了:初九,偶尔小病,皇帝还侍疾问安:不想第二天病情突然加重,延到戌时,神就散了!”
大臣们答应着,慈禧太后于是在李莲英的搀扶下,一步一滴眼泪地走进内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