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译注(国民阅读经典·典藏版)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两次编《诗》

孔子有没有删《诗》,有没有编《诗》呢?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自序》说:“且孔子未生以前,《三百》之编已旧,孔子既生而后,《三百》之名未更。吴公子季札来鲁观乐,《诗》之篇次悉与今同(惟《豳》次《齐》,《秦》又次《豳》,小异),其时孔子年甫八岁。迨杏坛设教,恒雅言《诗》,一则曰‘《诗》三百’,再则曰‘诵《诗》三百’,未闻有‘三千’说也。厥后自卫反鲁,年近七十。乐传既久,未免残缺失次,不能不与乐官师挚辈审其音而定正之,又何尝有删《诗》说哉?”孔子既没有删《诗》,也没有编《诗》,那末《诗经》是谁编的呢?说《诗》是谁编的,已无法考证,只能考《诗》是哪个机关编的。当时是鲁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季札到鲁国来聘问,他知道周朝把周乐送给鲁国,就向鲁国大夫叔孙穆子请求一观周乐。周乐用《诗》的《风》《雅》《颂》作为歌辞,所以季札听了周乐,也听了《诗》的《风》《雅》《颂》。编周乐的周朝大乐官也把《诗》编成《风》《雅》《颂》,他是按照《风》《小雅》《大雅》《颂》的次序排列的。《风》是十五国,他把十五国的歌谣排在第一,这是很难得的。当时周朝有采诗的官,周朝可以派他到十五个诸侯国去采集歌谣。像鲁国,只是一个诸侯国,就不能派官到各个诸侯国去采集了。所以说孔子编《诗》是不对的。方玉润《诗经原始》谈《邶风》说:“武王克商,分自纣城朝歌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以封诸侯。邶、鄘始封及后何时并入于卫,诸家均未详。”“惟邶、鄘地既入卫,诗多卫诗,而犹系其故国之名,且编之卫国前,《序》与《传》都莫名其故。……范氏处义曰:‘先《邶》而后《鄘》者,岂以其亡之先后欤?’”季札听了邶、鄘、卫诗,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原来邶、鄘已并入卫,已没有了。可是周代编《诗》的乐官不承认卫国并吞了邶、鄘,还写明是《邶风》《鄘风》。

再看方玉润论《唐风》:“周成王以封弟叔虞为唐侯。南有晋水,至子燮乃改国号曰晋。……十七传至晋侯缗,为曲沃武公所并。然武公能灭晋之宗而不能灭唐之号,能冒晋之号而不能继唐之统。君子欲绝武公于晋而不可,故总名其诗为唐以寓意焉。”

再看方玉润讲《商颂》:“愚谓颂之体始于商而盛于周。……而乃先周而后商者,何哉?盖先周者,尊本朝,后商者,溯诗源,编《诗》体例应如是耳。”

从吴公子季札观周乐就听到许多诗看,从方玉润论邶、鄘风诗及《唐风》、《商颂》诗看,知第一组编《诗》的人就是编周乐的周朝乐官。从季札观周乐看,季札在听到《齐风》后,就听《豳风》,他听了《豳风》说:“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大概季札听的《豳风》,只有《七月》一首诗,下面的《鸱鸮》诗他没有听到。《鸱鸮》诗说:“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倘季札听到这诗,谈不上“乐”了。倘季札听《豳风》,只听见《七月》一首诗,那把它放在《齐风》后面,没有不合。不过鲁国的乐官听了,一定很不满意,把相传周公作的诗附在后面,成了方玉润讲的《豳风》。方玉润说:“案《豳》仅《七月》一篇,所言皆农桑稼穑之事,非躬亲陇亩久于其道者,不能言之亲切有味也如是。周公生长世胄,位居冢宰,岂暇为此?且公刘世远,亦难代言。此必古有其诗,自公始陈王前,俾知稼穑艰难并王业所自始,而后人遂以为公作也。至《鸱鸮》《东山》二诗,乃为公作。《伐柯》《破斧》《九罭》《狼跋》则又众人为公而作之诗。以其无所系属,故并附《七月》后,而统而名之曰《豳》,凡以为公故也。……且诗以《风》名,有正不能无变,既漓又当返淳。天下淳风,无过农民,此《七月》之诗所以必居变风之末者也。”这是又一次编《诗》,当出于鲁乐官之手。孔子在季札观周乐时只有八岁,未必参与第二次改编的事。第一次编《诗》的本子既到了鲁国,鲁国的乐官听了季札的评《豳风》,一定很不满意,把相传周公作和他人为周公作的诗,附在《七月》后,按照方玉润说的道理,把《豳风》放在十二国风最后,可能是出于鲁国乐师之手。这是第二次的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