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促进教师发展

第一章　专业技能

要改善K-12教育中的教师发展进程，必须了解专业技能的本质以及如何获取专业技能。教师及其他专业人员必须经历相当长的时间才能使专业技能得到发展。光靠时间也不够，专业技能还需要有效的练习，而教育中经常缺失这种针对性的有效练习。新教师在职业生涯之初专业技能提升迅速，但这也仅仅是重复活动和接触新环境的作用。一旦新手效应逐渐减弱，传统的教师发展体系就无法支持教师持续成长。本章将提供关于教学专业技能的另一种观点，分别从三个方面来阐述：纠正对经验型教师的误解；解释不同类型的练习；介绍教育中的刻意练习。

对经验型教师的常见误解

通常人们普遍认为，在教学的最初几年，教师的进步很快。然而，关于在这几年过后教师还能否继续进步，人们的观点却存在分歧。多项研究表明，在5年左右的教学生涯之后，教师的专业技能趋于稳定。自20世纪初期以来，其中一些研究受到了质疑。具体来说，塔拉·基尼和安妮·波多尔斯基（2016）认为，这些研究只比较了不同职业生涯阶段的不同教师在学生成绩方面的差异，而未从与自身表现相比较的视角考虑教师个体随时间推移所获得的成长（即固定效应）。

基尼和波多尔斯基（2016）引用了多项研究表明，教师个体在职业生涯中确实在不断成长。此外，安妮·波多尔斯基、塔拉·基尼和琳达·达林·汉蒙德（2019）回顾了美国关于教学经验和专业技能的研究发现，当研究人员使用固定效应分析（即从与自身表现相比较的视角考虑教师个体随时间推移所获得的成长）时，结果表明教师在其职业生涯中会不断地取得进步。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经验丰富的教师一旦具备了全面把控教学过程的能力，就能够在其整个职业生涯中对学生的课堂成就产生积极的影响。

虽然这项研究不能确定教师的专业技能在职业生涯的头5年后是真的趋于稳定，还是会有些许的提高，但可以肯定的是，传统教师发展体系和制度并不能有效地培养专家型教师。事实上，如果教师在5年后教学技能趋于稳定而得不到发展，这更可能与教师发展体系的缺陷有关，而非教师个体特性决定的。至于为何教师在5年教学经历之后会停滞不前，我们与美国各地的教育工作者进行了多轮探讨，得出以下观点：

1. 经验不足、年龄小的教师有积极进取的态度。

2. 经验较丰富的教师无须证明自己。

3. 经验较丰富的教师因职业倦怠而停止成长。

4. 经验不足的教师因不满意当前职位而愿意更努力工作。

而我们对教师的了解与这些观点大相径庭。我们曾与许多经验丰富又有进取心的教师、经验不足但积极进取的青年老师一起共事过。许多经验丰富的教师仍在努力提升自己和改善教学，他们一直在努力钻研自己的教学技能。与经验丰富的教师相比，经验不足的教师的职业倦怠似乎同样存在，甚至更为普遍。

我们相信，无论当前专业技能水平或教学经验如何，所有教师都可以提高他们的教学技能。即使教师的成长在5年后真的趋于平缓，我们也相信这一趋势是可以缓解的。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教师个体和他们所在的学校系统必须认识到不同类型练习的价值，并相应地运用这些练习。

不同类型的练习

对专业技能研究的分析揭示了教师成长和发展的关键阶段和行动，特别是在快速成长的初始阶段结束之后的发展阶段和行动。我们非常信赖安德斯·艾利克森的研究。艾利克森是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被公认为世界一流的人类行为和专业技能的研究学者之一，也是“刻意练习”法则研创者。40多年来，他研究各类专家以及他们获得专业技能的方式。这项研究促使他数十年来调研和分析了多个领域的专家，并描绘出他们的成功之路。艾利克森的作品被广泛引用、采纳和改编，其中包括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在中国已出版的《异类：不一样的成功启示录》1一书。

在《刻意练习：如何从新手到大师》2中，作者安德斯·艾利克森和罗伯特·普尔着重介绍了三种类型的练习：天真的练习、有目的的练习和刻意练习。这些练习会使专业技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

天真的练习

根据艾利克森和普尔（2017）的研究，所谓天真的练习，就是反复地练习或做某件事情，并期望自己会做得更好。当你从未接触过或不熟悉正在练习的技能时，这种方法就能起作用。例如，本书的几位作者都不会拉小提琴。如果我们都拿起小提琴，开始狂热地练习，我们一定会有所进步。对于学习全新技能来说，这是有效的方法。天真的练习只能暂时起作用，直到获得足够的技巧以达到稳定状态为止。这是艾利克森对“异类”和所谓“一万小时定律”最大的批判之一。

一万小时天真的练习不会使任何人成为专家。就教学而言，天真的练习对从未教过书的人（也就是说，刚刚开始从事教学的教师）是有效的。而我们教育中的问题是，教师从事的所有练习几乎都是天真的练习。一个人不可能通过持续进行天真的练习来发展专业技能。如果教师在5年后确实到了一个停滞期，这可能就是一个主要原因。为了克服这种停滞期（如果确实存在的话），教师需要进行有目的的练习，最好还要进行刻意练习。

有目的的练习

根据艾利克森和普尔的观点，有目的的练习需满足以下4个标准：

1. 设定明确具体的目标

2. 保持专注

3. 接收反馈

4. 走出舒适区

教师可以在学校进行有目的的练习，尽管学校现有的体系和制度不一定支持或鼓励这种练习。例如，通常教师会从督导那里得到关于他们总体教学的反馈，但还有许多教师一整年都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具体的反馈。即便督导确实针对具体目标给出了反馈，其频率也仅为每学年几次。此外，当有目的的练习与教师评价系统联系在一起时，教师知道自己正在被评价，所以他就会人为设计其练习过程。这就导致教师为了获得比较高的评价等级去选择可以轻松实现的目标，而并非他们真正需要达成的目标。如果以教学专业技能的成长和发展为目标，这还远远不够好。我们在后续章节中会解释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有目的的练习可以使人持续改进，超越天真的练习所能达到的程度，但它仍然有局限性。专业技能发展的最佳方法——实际上也是所有领域专家必不可少的发展方法——是多年的大量刻意练习。

刻意练习

刻意练习包含有目的的练习的四个标准，但也有一些其他特征。艾利克森和普尔认为：

1. 刻意练习发展的技能，是其他人已经想出怎样提高的技能，也是已经拥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的技能。训练的方案应当由教师或教练来设计和监管，他们熟悉杰出人物的能力以及如何培养那些能力。

2. 刻意练习发生在人们的舒适区之外，要求学生不断地尝试那些刚好超出他当前能力范围的事物。

3. 刻意练习包含明确具体的目标，其目的不是取得一些模糊的整体改善。

4. 刻意练习需要人们全神贯注和有意识的行动。仅仅遵循教师或教练的指示是不够的。

5. 刻意练习包含反馈及根据反馈所作出的调整。在训练初期，大量反馈来自教师或教练，他们监控进度，指出问题并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经验的积累，学生必须学会自我监控、发现错误，并做出相应调整。

6. 刻意练习产生并依赖于有效的心理表征。提高表现水平与改善心理表征是相辅相成的；表现水平提高了，表征就变得更加详尽有效，进而有可能进一步提高。

7. 刻意练习关注并努力提高已掌握技能的特定方面，从而建立或修正这些技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循序渐进的改进就会造就卓越的表现。

通过对练习的研究，我们认为，每一所学校或学校系统都应该设定这样的终极目标——将刻意练习作为教师成长的标准方法。

教育中的刻意练习

实施刻意练习和建构刻意练习的系统均需要规划和支持。我们建议学校和学区采取以下6个步骤。

1. 开发或采用一种基于验证性教学方法的教学模式，如《新教学艺术与科学》。3

2. 让教师依据教学模式进行自我评价，并针对2—3个有提升可能的教学要素设定成长目标。确保这些要素及相关策略超出了教师的现有技能水平，或者略超出教师的舒适区。

3. 让教师集中关注成长目标领域。具体包括记录进步、记录尝试的策略和效果、保存随时间推移而改进的具体证据（如练习作品），以及对持续成长和发展进行反思。

4. 教学督导向教师提供有关成长目标领域的持续反馈。这些督导对教师正在努力提升的教学要素有更好的理解和表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帮助教师调整他们的练习，以确保他们在所选定的要素上得到持续改进。

5. 确保教师内化了教学模式。它应该成为卓越教学的心理表征。

6. 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教师改变和调整他们的目标，使其致力于教学模式的整体改进。

这些行动步骤对改进整个学校或学区的教师队伍水平是有效的，对改进教师个体水平也是有效的。反复实践这些步骤，久而久之，终将促进教师的成长和发展。依据艾利克森围绕专业技能发展所做的研究，我们可以合理地得出结论：如果不按照以上步骤进行刻意练习，教师几乎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教学专家。

实际上，这意味着要发展教学专业技能，教师必须内化理解一个完整的教学模式，据其进行自我评价，设定期望改进领域的成长目标，在这些目标领域努力改进，接受反馈并采取行动，并在整个职业生涯中不断重复这一过程。我们将在第二章和第三章中详细介绍每个步骤。

1　格拉德威尔在《异类》中提到，“人们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1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

2　《刻意练习：如何从新手到大师》，作者安德斯·艾利克森（Anders Ericsson），罗伯特·普尔（Robert Pool），英文原书名 Peak: Secrets from the New，由机械工业出版社于2016年引进并出版。

3　《新教学艺术与科学》，作者罗伯特·J.马扎诺（Robert J.Marzano），英文原书名The New Art and Science of Teaching，由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