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夏弥的人类日常

在利维坦潜入深海去探望贝希摩斯的卵时，张伟回到了滨海市。

年末的南方小城，弥漫着蓝幽幽的空气，跨过金灿灿的黄沙，在森林以外的地方，在蛙蛇、白鹭和海豚以外的所在，有千千万万人在水边歌唱和劳动，他们把火点燃，制作坛坛罐罐，那里还有热情的工匠，在璀璨繁星下雕琢大理石。

在这一年里，借着对外开放的东风，滨海市的经济迅速腾飞。茶叶，石雕，鞋，石油，一批批企业家涌现。

张夏弥今年八岁了。刚懂事的时候，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的阴影中，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看着外面陌生而熟悉的世界，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揣摩着人类的言行举止。

最初的时候，她不会笑，也不会哭。

她感觉到孤独，哪怕身边人海如潮，也仿佛被围困在一堵监狱高墙内，撞得头破血流也出不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食物要花钱购买，不明白为什么要每天去幼儿园，不明白为什么睡前要喝一杯热牛奶。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座监狱，在监狱里过集体生活，才有身为人的意义。在监狱之外，只有自由的野兽而已。”一个自称她爸爸的男人说。

爸爸教她去观察一个人的笑，揣摩他为什么笑；也要观察一个人的悲伤，这样才能伪装那种悲伤。

当她把这些东西一点一滴地收集起来的时候，就制造出了一个夏弥，一个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她的家庭很大，有一个每天晚上跑出去砍人的爸爸，有一个表面上是大学老师实际上在研究炼金军火的妈妈。

有两个长得很像的哥哥，一个不苟言笑，背地里喜欢看希卡利奥特曼；另一个收情书收到手软，但是有一种迷之兄控情结。

有一个姐姐，是很罕见的红色头发，跟这个姐姐她最玩得来。不过她最近跟爸爸去东京读书了，在两人通过手机短信的聊天中，夏弥知道她变成了黑道的大小姐。

有一个弟弟，快要小学毕业了，是那种智商很高的天才少年，已经开始学习高中课程，妈妈正在教他如何用编程做游戏。

哦，家里的地下室还住了个司机，天天也不知道在干啥，总是开一辆迈巴赫，拿望远镜偷窥比她高两届的学长楚子航。

夏弥曾偷偷看到司机的迈巴赫会变形。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家庭。

其实她大脑中的记忆已经在慢慢复苏，有在草原上穿着芢直襟式短衣、挥舞马刀的画面，有在庄严神圣的佛寺中接受敬拜的画面。

脑海里不断有一种本能，提醒她，你不叫张夏弥，你是尊贵的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你不能被愚蠢的人类生活腐化。

但又有另一个声音说，这样就好，和平，安宁，没有不怀好意的兄弟姐妹，逢年过节和过生日的时候，还会有一大帮子自称“臣子”的大地与山一脉龙族送上贺礼。

除了越来越多的学校作业，以及妈妈布置的炼金术课题实在令人头秃。

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一天放学后，乔薇妮开着一辆布加迪威龙载着她跟张明非回家。

车子驶上高架桥，底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湾。

四周没有人，就彷佛大海上的孤岛，无边无际的海水将他们包围。

张明非兴致勃勃地跟乔薇妮讲，今天计算机竞赛颁奖，他拿了市三等奖，其他参赛者都是初中或高中的学生，只有他一个小学生。

乔薇妮说别总窝在房间里摆弄电脑，多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一玩，打扮打扮自己，不然以后就会变成楚天骄那样的技术宅。

张明非说他有朋友，也是十几岁的，叫老唐，游戏打得很不错，听说在鹰国，给他看了好多那边的风景照。

“你想出去吗？爸爸妈妈不会主动带你去，但如果你想，就靠自己的本事考出去。”

张明非猛点头。

鹰国啊……好像是在北美洲？夏弥心中不太确定地想，科学课上似乎有讲过。

她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一觉醒来，感觉像是一个外星人。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哇？”她问。

“就是这两天了。他在最北边的海洋捞了几条大鱼，给我们炖鱼汤。”乔薇妮微笑着回道。

但是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车窗外澄澈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乌云氤氲着，响起雷声。

这一刻，公路与外界的界限仿佛消失了，抬头便能仰望星电浩瀚垂流而下。极尽璀璨的雷暴，让天上的流云长河也渐渐被阻塞了流淌。

漫天星斗，万千星宿，齐齐绽放出一瞬光辉。

暴雨击打路面，水汽袅袅升腾，视线所及的地方都是模糊的。

一滴水透过车窗落在了夏弥的皮肤上，冰寒刺骨。

“奇怪，天气预报说今天明明是大晴天啊……”乔薇妮关闭车窗，打开雨刷器。

她的声音卡住了。

被雨刷器刷开的，不止有雨水，还有一道道比车灯还闪亮的黄金瞳光。

一道道黑影从高架桥的边缘攀爬上来，浑身弥漫着寒气，不断有碎冰块掉落下来。

他们像是刚从冰河世纪归来的脱壳动物，身上穿着黑色的橡胶衣，脸上带着胶皮面具，嘴部还有类似呼吸器的凸起，看上去就是一个个蛙人。

混血种？

不，是死侍！

乔薇妮猛打方向盘，车子急刹。

车门弹开，她右手把握方向盘，操纵车漂移，左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波波沙。

有鉴于这年头冒出来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强得离谱，有关部门的人都很少使用手枪了，大口径、射速高的冲锋枪，或直接上火箭筒榴弹炮才是王道。

波波沙的枪管喷吐怒焰，铭刻“震动”“加速”“冰冻”炼金回路的子弹倾泻而出。

两只刚爬上高架桥的死侍，身体瞬间被密集的子弹轰出一个个大窟窿，冰霜从弹孔中蔓延开来。

乔薇妮驱车撞过去，把他们撞成了满地冰渣。

“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哦，妈妈去去就来。不要回头，不然晚上回家没有饭吃。”她对后座上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说道，接着走出驾驶座，关好车门。

这台布加迪威龙的车身采用再生金属制造，可以抵抗序列号89的高危言灵君焰的高温和冲击。

她一边射击，将弹夹清空，一边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金色的手提箱。

“熊霸，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