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周小青(下)
秦之容坐在马车里,看着这个传说中盛誉心爱之人,和他想象中一样,是很漂亮。就像是雍容华贵的牡丹,绝色倾城,只一眼便是惊鸿。
不过比起桑落,确是逊色不少,不在皮囊,而是那种。秦之容想了想,没想明白,只觉得美则美矣,少了魂魄。
大概是美人颓然,若魂归故里,只留下一副空壳子。桑落靠着马车车壁,还有些愤怒难消。
秦之容想不出桑落该用什么花来形容,梅花的傲骨她有,却多了慵懒随意,仿佛田间随意可见的蒲公英,可她又是那般优雅,可恍然又变得凌厉。
“秦栖梧?”撩开帘子向外瞧,秦栖梧坐在高马之上,腰肢挺拔昂扬,长马尾扫过更像是笔尖游龙。
“神明大人,陛下可在,我奉命接他回宫。”
秦之容听着声音探出脑袋,看着高马之上的秦栖梧,他们之间年岁想当,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秦栖梧未入皇室族谱,直到五年前成为神明学生,然而前面已经册封不少公主,她便依次序排在稍末。
算来,秦栖梧比他大了整整五岁。
“秦之容,你家里人来接你了。”桑落见他脸上似有警惕之色,“你不回去?”
“皇姑姑为何不来?”秦之容询问秦栖梧,他对不熟悉的人都抱有着敌意。
“宫内有些事务,皇姐脱不开身。”秦栖梧看出他的疑虑,“陛下既然不信臣,还烦请大人护送陛下回宫。”
“你的好友身体如何?”
“谢大人挂怀,已托人照顾,一切顺遂。”秦栖梧回复着,注意到了角落阴影处有个姑娘,侧脸有些熟悉。
“只是摄政王派人封锁城门,百姓怕是要耽误营生,若是有求医问药。”
“耽误不了什么,肖统领他们已经带着陛下的手谕去往各处。”虽说肖家败落,可为了安抚他们,也为了权衡朝廷内外,特地保住肖统领的职位。
此刻的肖统领更得为朝廷卖命。
“秦之容,这个给你。”
站在宫门前,桑落提了一个皮箱子给他,秦之容犹豫的接过东西,他很意外桑落大人居然会给他物件。
“这是什么?”
“一些小玩意儿,还有麻将、扑克牌,大富翁。”桑落又看向身后的秦栖梧,“你会玩这些吧。”
见秦栖梧点了点头,“行,秦之容,以后想玩找她陪你。”
“这些东西玩物丧志,我不要。”
“玩物丧志那都是给傻子听的,聪明人都能从这里面学到东西。”桑落抱胸而笑,“秦之容,你没发现你读书都读傻了吗?”
“而且你才十岁,哪有十岁小孩像你这样,连玩都不灵光的。”
若是说他功课不行,又或者努力不够,他都是要反驳的。可偏生眼前人说的是玩耍。
他以前也是喜欢玩闹,哪怕是上树扒鸟窝,也能玩很久,即便没有玩伴,也乐得自在。
可是现在,他是皇帝。
即便年幼,也得多听多思,即便瞌睡,也得将功课做好。
皇姑姑说了,皇宫危机四伏,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也会失去母亲和他自己的性命。
秦之容思绪万分,想说什么却有根弦绷着,他欲言又止。
“对了,我要带我的学生回清平,一会儿就出发。要是盛誉醒过来,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行,我走了。”桑落跟他们挥挥手,自顾自的上了马车。秦之容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回过神,发现秦栖梧已经走远了,在宫道上静静的走着。
他还是第一次看着秦栖梧的背影,她好像也没有玩伴。
“陛下,这个箱子奴来拿着吧。”
“神明之物,你也配碰。”秦之容冷看一眼,那宫人便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求饶。
“留全尸。”落下三个字,秦之容提着小箱子,快步追赶上前面的秦栖梧。
宫道很长,宫人的求饶声传得很远,秦栖梧微微停顿看向身后,正见着秦之容小跑而来,脸上多了几分鲜活的稚嫩,“皇姑姑。”
秦栖梧微微一愣,好久没听过他这个称呼,原本五年前在宫内,他们两个不受宠的人也曾守望相助过,那时候他还很小,只有腰间的高度,喜欢唤她皇姑姑。
因为旁的公主并不愿意,一个宫婢之子牵扯关系,哪怕是和他父亲亲如兄妹的秦栖月。
“皇姑姑,今日能否得空,教我打麻将。”秦之容的眼睛还有稚气的圆润,刻意睁大的眼眸显得更为天真无邪。
“好。”秦栖梧轻轻点头,又看向远处宫道那个被捆着的宫人,只一眼,恰好瞧见了那红刀子拔出,人已经断了气。
“他犯事了?”秦栖梧淡淡问了句,神色未显异样,似乎对这种事情只觉寻常。
“没长眼力的东西,意图粘指神明之物。”
秦栖梧动了动瞳仁,“他是谁的人?”宫内奴婢且不说聪慧,也是察言观色,恪尽职守的慎听慎言,怎么会直接要碰贵重之物。
“漏洞百出,查不到,也查不得。”秦之容这会儿又多了几分成熟。
秦栖梧沉默的赞同,而后看向秦之容眼神平淡着问了句大胆的话。
“那你认为,秦栖玉和秦栖月又是谁的人?”
“是用我之人,也是我用之人。”
他的回答清醒的让秦栖梧诧异。
秦之容继续往前走着,长长的宫道他是头一回用腿丈量,以前走在宫道里不觉得压抑沉闷,只觉得皇室之宫乃是天下第一等好去处。
是奢华之处,权柄之地。
可现在越发觉得这是个囚牢。
他想到了刚刚见到的周小青,竟然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
“桑落是怎么样一个人?”秦之容开始好奇,传闻中的桑落他见过了,举手投足皆是随性自由,淡淡笑间能攻人心,可又不是嗜血之人,所以即便是发怒,也并非那遍体生寒的恐惧。
而他所见所闻,从来这高位之上的王者,不肆意不嬉笑,端得是难以揣摩的神色,用的是尸骨成山的雷霆手段,没有一个手上不沾上千百条人命。
可今日他见了更为高位之神,率性活泼又偶见凌厉,能从她的一言一行,读出克制二字。
她在克制着自己的性子。
也许这样一个畏惧警惕自己力量的人,才能成为神明。
“是世上最可爱最漂亮,又最聪明的女孩子。”
秦栖梧看向秦之容的满脸疑问,轻轻露出些得意昂扬的笑,“大人说了,要这么介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