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送上门来（上）
送走了吴泽瑞，桑落提着裙子招呼上一直蹲在院门口逗弄小猫的秦钰，“走，出去逛逛。”
秦钰没吱声的站在院门口，一直等桑落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还在原地，桑落歪着脑袋问，“咋啦？”
“大人，我还是不去了。”他的身份敏感，出现在大庭广众只会引得皇宫忌惮，也会让神明大人受着诸多猜忌。
秦钰被囚禁了几年，虽然衣食无忧，可长久的压抑和不知何时死亡的恐惧一直压着他喘不过来气，他常悬着心枯坐在夜色里，等待下一个黎明。如今他也不大喜欢人，更不喜欢旁人瞧着他的目光。
“可是你不去，谁给我提东西？”桑落说得理直气壮，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莫名其妙。
“大人是需要我跟着？”秦钰意外了片刻，看着桑落逐渐不耐烦的招手，不知为何突然就生了期盼，又觉得本该守在一方院中的心活络起来。
“你可真是别扭。”桑落快走两步上了台阶，仰视着站在台阶之上的秦钰，她眯了眯眼表示不悦，语气也变得凶巴巴，“把手给我。”
见秦钰似有犹豫，她白了秦钰一眼，变出一个麻绳将他腰间套上，秦钰顺从甚至是悲伤又期盼的眼神看着她。
“走。”桑落一手拽着绳子，一手将麻绳绕上几圈在手腕之处。其实秦钰随时可以解开麻绳，不过这绳子栓住的其实是他无处可依靠的灵魂。
从偏门离开，那里如今反倒是成了这府中人流量最多的，王氏一家和丫鬟小厮都从这里走，而桑落他们也从来不走正门。
桑落变成了小厮模样，顺利的在一众蹲守的百姓和世家小厮眼前滚出去。
绕过他们的视线，桑落激动的拉着秦钰，“走走走，快快快。”
秦钰不明白一个神明为什么不喜欢大摇大摆，也不喜欢万众瞩目，他静静的注视着桑落。
而接下来，他是一点点抱着东西，跟着桑落。
“这个也不错。”桑落蹲在一群箩筐前，对这个编织手艺赞不绝口，差点哄得老婆婆要把自己编的箩筐都送给她。
桑落饶有兴致地蹲在一边，学着老婆婆的手艺编箩筐，阳光描绘着她鲜活明艳的侧脸，她眉眼带笑着看向他，“秦钰，你把东西放下，我们一起来学，比一比谁快。”
“好。”秦钰对这个自然不感兴趣，可是蹲坐在台阶上，看着桑落充满治愈的笑容，他想保留的更久一点。
阳光下的少女认真的研究着编箩筐，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抿唇偷笑，“秦钰，你的手好像不太听你的话。”
秦钰被桑落调侃的微微红了脸，不做声的继续尝试，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他编起来颇为费力。
他看了看指节粗大的老妪，却灵巧熟练，那手指大大小小的划痕和老茧，粗糙又黯淡的，和他这双娇嫩的手形成了刺目对比，他有点热泪盈眶，甚至是多了几分酸涩。
“渴了，秦钰。”桑落扭过脸，指了指那边的茶水摊。秦钰心领神会，自觉的起身前去。
刚走没多久，摊子前就来了生意。
“小丫头，这箩筐给我来两个，能不能送我家去。”一个皮肤不算黝黑偏黄的男人站在了摊前，他摸了摸微微隆起肚子，摆出自以为和善的笑，“我没带铜板，你同我回家拿去。”
桑落抬眸看着这个不算高大的男子，眼睛时不时打量着自己，她刚打算开口，就看着老妪按住了自己的手，对着男子讨好笑着，“这位大老爷，我同你去，我给你拎着。”
“老人家，胳膊腿的都不好，不如你孙女来的快。”男子说着就要去拉桑落的手，被老妪一把拉住，刚准备说话，被他甩开的一个踉跄，老妪陪笑着，“这位大老爷，我这孙女没啥见识，怕冲撞了您，要不还是我。”
“你这老东西脏不拉几，弄脏了我的发财手，你赔的起吗？”男子脸色如六月天似的，骤然狂风暴雨的，虎着脸上的横肉，看起来让人发怵。
“是是是，大老爷莫要怪罪。”
“你让开，小丫头你家老婆子今日得罪了我，我这人性子好，你把这箩筐送我家去，我便不计较。”男子扫了眼周围，因着些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瞧。
“快点，要不就赔我五十铜板。”
桑落一直笑着看，并未发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是个粗布麻衣，好在今天换了不打眼的衣裳。
此刻她妖娆着身子站起身，“大哥哥莫生气，你再生气，丫头我可被吓得不敢跟着去了。”
“我也就是吓唬吓唬这婆子。”男子立马满脸堆笑，老妪眼睛张皇着，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更是动弹不得的，只能瞧着桑落跟那男子走了。
“快快，快去找，那姑娘被一个穿青灰打着半个补丁在肩膀的男人带走了。”老婆子能动弹之后，就立刻颤巍巍直起身子，往茶水摊往回走的秦钰奔去，急得差点摔个跟头。
她风霜满脸的皱纹此刻更像是深了好几道，蜡黄干瘪的挤在一起，眼睛明明干涸，却还是成了一汪哭泉。
“大人被谁带走了？”
“不不认识。”老婆子急得边跺脚边摆手，“快去找，从那里离开了。”
“老婆婆不急。她是自己走的吗？”
“是，那个男人说是要买箩筐，非要她送家去，那男人不不是好人啊。”老婆子急得眼泪打转，“都是我啊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啊。”
秦钰连忙安慰着老妪，“婆婆别急，她不会受伤的，我去找找，你就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轰炸声从西南角传过来，正是阿婆指的方向。不少人也被声音吸引，纷纷向响声发生的地方靠近。
秦钰和老妪跟着人群，远远的瞧见一个男人哆哆嗦嗦的，衣服也是碎成一条条的，头发也根根竖起的短簇，就像是个刺猬。脸也是焦黑了一团，甚至咳嗽着烟冒出鼻腔。
桑落站在一边，手里掂着两个球，笑容满面的靠近那个男人，“大哥哥，还要继续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