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相逢
不算凛冽的风从门边吹进来，纵着烛火摇摇，人影仿佛变成了畸形扭曲的妖怪，在墙壁上跳出诡异舞姿。
少女杏眸含情，眉黛青颦，正端坐在堂上举着烛火，昏黄仿佛燃烧着她脸颊，佳人之美，在骨在皮。
桌上一把长刀已然出鞘大半，玄柄银身静幽幽，寒光泛冷夜应愁。
彼时桑落正微微俯身靠近利刃之锋，粉颈距此不过两寸，握着烛台的玉腕也几乎是一指之隔，像极了美人引颈受戮之态。
“大人。”门外少女先出了声，惊慌下差点绊倒在门槛上，比她更快的是身边男子，几乎是一瞬而至。
桑落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见阴影罩着，她本能拿刀自卫的手也被握住，硬生生顺着将刀推入刀鞘。
少女顺势不备，已至身侧，吹灭烛火之时双手抢走了烛台。
事情发生太快，桑落回过神来，直直撞上眼前之人的眸子，他生得清瘦却身形颀长，她稍稍仰视着，更多能看到的是那乌青的眼底。
桑落不敢吱声，只觉得那被燎泡了的手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把自己的手紧紧抓着，仿佛要捏碎。
“大人，你可有哪里受伤？”少女关切的问着桑落，漂亮的丹凤眼也是一刻不停打量着桑落，尤其是盯着脖子那处。
桑落认出眼前人，这不是第一个碎片的主人，那个拿着簪子戳自己的少女，这些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桑落疼得眼角噙落一滴泪，眼眶红红的，“我的手。”
“快松开，班长，快松开。”少女推了推还死拽着桑落的男子，他一直眼神幽幽的盯着桑落。
直到此刻才像是大梦初醒，轻轻松开了手，那个被称为班长的男人轻轻唤了声，声音哑着，似有无尽酸涩，“大人。”
桑落仰着头瞧他，见他似乎愧疚，不过却见旁边的少女不耐烦推了推他，心疼的捧着桑落那红溃的双手，“大人手受伤了，你去让外面找个府医。”
“我有药膏。”班长抿着唇，垂眸盯着桑落的手，细嫩的手边起了好几个红泡，手也有淡淡的粉痕。
突然转变了待遇，桑落不知所措，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哪里开口，“那个，门还开着。”
她看着门边有人探头探脑，哦对，门口还半跪着一个将领，他们从一进门，就直接忽视了他。
少女施舍了一眼，那些人立马有眼力劲儿的关上门，至于地上定住的那个，是半点没在意。
桑落这个定身术一次五分钟，中途解开也要能量，所以桑落没舍得。
不过现在有让她更在意的事，这个被称为班长的男子凭空变出了药膏，和她的系统一样！
难道他们的吊坠也有空间，也有能量值？那她吸取能量的事情，岂不是很快被发现。
桑落皱着眉出神，又看着少女仔细涂抹着自己的手，另一边的人也静静看着自己，她心中有万千疑问，理顺之后的最大的疑问就是，他们是认错了人，还是自己失忆了？
要是认错人，她这会儿是不是立马又被抓起来。可要是失忆，是人为还是意外？桑落蹙着眉，脸色也连带着困惑。
“大人，还疼吗？”少女眼眸水灵灵的，和那个班长不一样，他那双眸子黑漆漆的，看不清情绪。
桑落刚摇头，就见那个将领动了，她下意识想站起身，少女敏锐的扫过桑落，“吴泽瑞，你刚刚对大人干了什么？把大人吓成这个样子。”
“我。”吴泽瑞没了刚刚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变得小心拘谨，“我，我不知道是大人。”
“大人。”吴泽瑞的腿有些麻，走过来的时候稍微瘸了瘸。“你，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们了？”
桑落心里咯噔一下，依旧是不敢吱声，反倒是少女怒气冲冲，“大人不记得，你就能欺师灭祖？”
“吴翠，你咋不讲道理，我刚刚看。看大人，就是个小伙子，她没给我看她真脸。”吴泽瑞说话多了丝东北口音，但底气仍旧不足。
“大人，我是吴泽瑞，你还记得吗？”吴泽瑞腿发麻，干脆就盘坐在桑落面前，仰视着椅子上的她。
少年褪去满身戾气，眼睛里好像多了星光，“我如今已经是越骑校尉，官职五品，刚买了一处宅子。”
桑落俯视着吴泽瑞，福临心至的感怀，“你这五品，来之不易吧。”
刚刚没察觉，此刻仰视着能看到一次刀疤，硬生生的横在眉骨处，直戳着眼角，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
少年嬉笑着，语气轻松，“我可厉害了，再说有大人的吊坠保护我，逢凶化吉，不成问题。”
好像是被感染了，明明刚刚还那么吓人，这一刻桑落却觉得吴泽瑞，就好像是捧着满分试卷等着家长奖赏的孩子。
少女沉静的双眸里似乎也多了些温柔，轻轻的摸了摸他脑袋上的盔甲，“很厉害，吴泽瑞。”
这一瞬间的温情感染了吴泽瑞，他骤然红了眼眶。
“大人，学生共斩敌兵一百七十三人，敌将两人，匪贼十五人。”他突然就一下扑过去抱着桑落的腿，瓮声瓮气的可怜，“大人，你不在的时候，学生都有努力，没给你丢人。”
吴泽瑞最小是村里的小霸王，一直是众星捧月，受人喜爱。但他这辈子最想获得两个人的认可，一个是赵西西，一个就是桑落。
学生里，才学过人有吴闻鹤、李望才，聪慧通透当属清平县令李木子，功夫好的又是孙虎和孙二娘，连孙大虎都能得大人一句脱胎换骨，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比不上。
所以他一直努力，他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做一个冲锋陷阵人人称赞的战神，想被桑落大人骄傲。
不过，桑落并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只觉得这个男的有点神经质，谁家好人上一秒说笑，下一秒哭起来。
好在桑落还没开口，就被吴翠恶狠狠的拎着他耳朵，“吴泽瑞，你有没有男女分寸，王冬宝现在这年纪都不敢抱大人，我看你是皮痒了。”
桑落发现，这个少女真的很维护她，像是一只护着崽子的小猫，明明看起来也娇娇艳艳，可下一刻就能因为她的事情炸毛。
桑落有点开始好奇，如果她真失忆，那她之前到底和这些人有过什么样的故事。
她的余光里，班长也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