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交头钱
拂柳巷的树叶刚刚微微发黄、开始摇落。
“铛铛铛！”
“铛铛铛！”
“都出来！”
……
天还没亮，拂柳街内响起了急促的锣声。
一听到这声音，拂柳街内的居民们不敢怠慢，纷纷抱着麻被或者单衣，就都从屋巷里钻了出来，站在自己家门口。
初秋的天气微凉，吹的人身体直发寒，但都不如居民的心里寒冷。
这是毒蛇帮又来收头钱了，也就是俗称的保护费！
毒蛇帮来了七人，为首的男子手里敲着锣鼓趾高气昂的看着巷子里的一切。
徐成视线转过，从一个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每扫过的任何一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徐成嘴角扯出得意的笑容，他就喜欢这些人对自己害怕、卑懦的样子。
只有一些年轻人眼里还会有一些不岔、愤恨，但手中握紧的拳头在下一秒又很快被身边的大人扯开，并且用手掌遮住了他们还藏不住情绪的眼。
徐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徐成在这天阳县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但在这拂柳巷内，所有人都得管他叫爷！
他就喜欢这些贱民惊惧怯懦的样子！
徐成让小弟把收头钱儿用的拖车都拽到一家一户的门前，眼前突然一亮，亲自向着一处走去。
和巷子里的其他家庭不一样，这户人家只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
男的十七八岁左右，名叫齐辰，女子年纪更大一些，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丰润的年纪。
虽然身上的穿着粗糙了一些，能看到久处拂柳巷，生活带给她的痕迹，但出落开的丽质还是能一眼可见。
眼见着徐成向自己家的方向走来，齐辰将玉环的衣服披紧一些之后，赶紧拎着手里的粮袋迎了上去。
“徐爷，您看，这是我家的粮食，您看看分量。”
齐辰赶紧将徐成拦着，脸上满脸堆笑，手里还从布袋中抓起一把大米扬扬洒下：“您看，这绝对是最好的大米，成色和分量绝对没差！”
被拦住去路，徐成心里有点不爽，但还是停住了脚步。
手也在粮袋中抓了一把，手指在布袋搁弄了几下，除了一点点的麸皮，米色白新，徐成这才稍微的点了点头，道：“秋粮都已经收下来了，从今天开始，往后每个月的头钱再加一成。”
“什么！？”
“又加一成头钱！？”
……
没等齐辰说话呢，巷子里的街坊邻居就先吵嚷了起来。
徐成口中的加一成，可不是在他们原本交头钱的基础上加一成，而是要他们所有收成的一成！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色。
朝廷的田赋也不过三成，而帮派却要收取四成的头钱，再加上生产所需要的成本，只余下两成左右给大家过活，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铛——！”
刺耳的锣声让巷子里瞬间一肃，徐成目光扫过，之前有开口说话的瞬间胆寒。
“怎么？谁有意见！？”徐成阴寒着脸，冷笑着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有点不服气来着？”
众人哪敢再埋怨。
齐辰伸手将刚才站出来半步的玉环赶紧往后推了推，手里提着布袋第一个谄媚着说道：“徐爷，您别生气，我们交粮、我们交，我这就回屋去给您取去！”
齐辰的姿态放的极低，现在正是徐成准备杀鸡儆猴的时候，可不能触了眉头。
放下手中的三成粮，齐辰回头牵起玉环的手就想往回屋里钻。
“慢着！”
齐辰暗道不好，还是被徐成给盯住了。
齐辰幼年丧父、丧母，在这纷乱的世道，能完享天伦之乐、齐家之福的普通人很少很少，少年失亲的情况很正常。
而玉环则是齐辰的童养媳，稍大齐辰六岁，是齐辰父母当年搭救回来的，说是要等齐辰和玉环长大了，就让他们成亲，让玉娘给齐辰做媳妇。
也不知道是为了报道齐家还是什么，哪怕在齐辰父母双亡的情况下，玉环也没有抛弃齐辰离开，而是自己又当姐姐、又当妈，上内城里给别人洗衣服做工挣钱，给齐辰拉扯大。
但玉环生的极美，齐辰觉得如果不是生活和贫穷摧残和遮掩了玉环的光芒，玉环的美丽应该完全不会输给城内那些大老爷们的千金。
玉环的容颜也曾经惹得过一些人的觊觎和麻烦。
三个月前，在负责收拂柳巷保护费的青眉帮被黑蛇帮消灭后，玉环就又被黑蛇帮的徐成盯上了。
偶尔就会找齐辰和玉环的麻烦。
齐辰心头一紧，徐成这王八蛋八成是又要借题发挥。
用力握了握表情已经忧虑紧张起来的玉环的手，示意让他安心，再转头的时候，齐辰已经恢复了谄媚、奉承的表情：“徐爷，您还有什么吩咐？您说。”
“你家的头钱再比别人多加一成！”
徐成的话不啻于惊雷，瞬间拂柳巷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齐辰的身上。
如果说，交给帮派四成粮的话，吃点麸皮糊糊、挖点野菜，日子还能半饥半挨的活过去，那交五成的头钱，那真的就是不给人活路了！
所有人都在看齐辰，哪怕是巷子里其他有些不满的街坊邻居，都在看齐辰，想看看他会怎么办？
齐辰的拳头握紧、松开、握紧、松开，脸上的奉承和谄媚再难以维持住了，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徐成脸上带着戏谑，他就希望齐辰反抗动手，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将齐辰拿下，这样还不会坏了黑蛇帮收保护费“保护”这些人的名声。
玉环害怕齐辰冲动，低声说道：“徐爷，我们孤苦伶仃的两人……”
徐成的脸色一敛。
眼见徐成的面上出现寒光，齐辰还没有失去理智，赶紧一把拉起玉环的手，有些艰难的再拉起笑脸道：“徐爷，五成是吧？我们给。”
只是声音比之前已经低沉了很多。
听到这话，看着心情不佳的齐辰，徐成脸上的戏谑再次浮现，徐成得意的喊道：“齐辰，我劝你还是早点主动的自己把你这童养媳交给我。
只要你把玉环交出来，你这次五成头钱我做主就不用交了，以后也只用交两成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