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才”的野心(5)
碰到皮特这样的对手,刘大枭和跛佬能跑掉,那是他们的运气。
听到枪声,刘大枭慌忙躲进客厅东侧的一间卧室。他拉开窗子,探头向外观察,看到窗子外面刚好有空调室外机。客厅里不断传来枪声,容不得犹豫,他从窗子爬了出去。
客厅的西侧,躲在厨房的跛佬已无退路。他去推窗子,那个向外推的窗子却只能推开半边,出不去。情急之下,他爬上窗台,用瘸了的那只脚猛踹。窗子被踹掉,挂在那里,跛佬抱着窗外的下水管道慢慢往下滑。刚下到地面时,有人往下开枪,子弹就擦在他的耳朵边上。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滚到大树后边,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奔跑,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刘大枭脚踩在空调室外机上,手抓住室外机的连接管线,接连下了两层,再往下已经没有能搭脚的东西。情急之下,他看到有个窗子半开着,掀开窗帘一角,房间里没有人,只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他推开窗子,侧着身子进入房间,又把窗子关紧,拉上窗帘,将房间的灯关掉。
房门开着,客厅里亮着灯,能听到洗手间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他看清了这间不大的房间,原来是卧室。米老鼠图案的床单,床上随便扔着几件女装,衣柜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两件连衣裙和衬衣。他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女孩子的房间,甚至能闻到房间内散发着年轻姑娘身体特有的味道。
刘大枭探出头,没看到客厅里有人,他把房门轻轻地关上,拿着手枪,惶恐地站在门后。
过了好久,门被推开。“灯怎么不亮了?”一个身上裹着浴巾的女孩进来,她说着,伸手打开灯,猛然看到有个陌生男人站在房间里,她被吓得大叫,试图退回客厅。
“再叫我打死你!”刘大枭关上门,举着手枪低声喝道。
女孩身上裹着浅蓝色的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被刘大枭用手枪顶着,吓得浑身发抖。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刘大枭意识到公安局后续的大队人马来了,他关了房间的灯,挟持着女孩坐在床边。
就在女孩进来的瞬间,刘大枭原本准备掐死她。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女孩并没有歇斯底里地乱喊乱叫,也没看到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女孩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抓住浴巾,面对枪口,虽然瑟瑟发抖,却很冷静。这让她捡了一条命。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刘大枭小声地问道,“你爸妈呢?”
“他们不在家。”女孩说,“出去有事没回来。”
“你别骗我,”刘大枭显然不相信女孩的话,“房间里还有谁?你要是敢骗我,一枪打死你!”
“我没有骗你。”女孩从容地说。
刘大枭把门拉开,探出头向客厅张望,然后出去把灯关掉。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刘大枭放开她,眼睛盯着窗子。他能够清晰地听见楼上有人大声说话,不断闪烁的警灯映在窗帘上。
他在飞快地思考如何离开这个房子。可是,女孩子看上去很漂亮,被浴巾半遮半掩的胸口,让他顿时产生了非分之想。
“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拿着枪。”黑暗中,女孩紧张地说,“你赶快走吧,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
“吓着你了吧。我是无意中进来的,和你家的人无冤无仇,不用怕。”刘大枭把手枪换到另一边。
女孩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来,她往旁边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你骗我的。你来我们家想做什么?”
他走过去,将窗帘掀开一角,看到楼下停着三辆警车,关了警报器,警灯在不停地闪烁。
他回到床边坐下,犹豫不决。刘大枭判断,女孩没有太大的威胁。但是,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女孩的冷静反而让他捉摸不透:女孩可能想先稳住他,再找机会报警?再说,女孩的家人要是回来怎么办?如果警察逐户搜查,岂不是瓮中捉鳖。
“我真不是故意进来的,是突然发生了想不到的事。”刘大枭继续和女孩周旋着,“你不用紧张,我马上就会走。”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僵持着。他迅速理清思路,确认眼前最重要的是稳住女孩,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出去,等到夜间,自然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机会。
女孩紧紧地抓住浴巾。她可是一丝不挂,那个小浴巾脱开了,后背都露在外边,她也顾不上,好在房间里没有灯。“你把我吓坏了。我猜你是从窗子进来的,对不对?”
“有人追杀我,他们有很多人,就在楼上。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翻窗子逃跑,看到你的窗子开着,就进来了。”刘大枭一边应付着,一边警惕地盯着房门,生怕有人突然进来。
“你怎么惹上那些人的?”女孩或许对他的话产生了好奇,不停地追问。
“这个……怎么说呢,”刘大枭一时没想好怎么编故事,便敷衍说,“说来话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要真是这样,很危险,你还是赶快走吧。我穿上衣服,出去给你看看。”
“我现在不能出去。你也别出去。”刘大枭无法判断女孩的真实意图,不可能让她出去。他能想象到,此时楼上楼下到处都是警察,这时候下楼很容易被发现。窗帘上不断闪过的警灯亮光提醒他,此处绝非久留之地,要想办法尽早脱身。尽管如此,他对女孩的敌意渐渐消除了,再加上她家里没有其他人,这让他有时间思考如何离开这里。
就在这忐忑不安的处境下,这个只裹着浴巾的年轻女孩,让刘大枭难以控制身体内的欲望。他一只手握着枪,另一只手从身后拉起浴巾,去抚摸她的后背。女孩赶紧往旁边躲开,声音颤抖着说:“不要这样。你不要挨着我。”
“你身上好香啊,我都不想走了。”刘大枭得寸进尺,挑逗说,“我就住在你这里,陪你睡怎么样?你家里真的没人吗?”
“我跟你说了,我爸妈真的不在家。”女孩愈发冷静,“你别为难我。要是你现在不想走,我可以陪你聊天,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你再走。”
女孩的温和态度让刘大枭感到踏实了很多,他把手枪塞到枕头底下。“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你叫我阿妹就行了。”女孩说,“你呢?”
“阿妹?”刘大枭突然想到了什么,黑暗中,他仔细看着女孩的脸,“你在渔人码头上班吧?”
“对呀。”女孩似乎也很惊讶,“你是谁呀,怎么会记得我?”
“我老是去那里吃饭。不过,去那里的客人多,你可能不认识我。”刘大枭放松下来,抚摸着女孩湿漉漉的头发,“我是枭哥。每个人都这样叫我。”
“还有这么巧!枭哥,毒枭的枭吗?”
“你可真会说话。不是毒枭,是枭雄的枭。”
阿妹被逗笑了。她盯着刘大枭的脸,拉了拉浴巾,想把露出来的半个胸脯遮住。早已欲火焚身的刘大枭再也控制不住,他一把抱过阿妹,粗暴地和她接吻。
阿妹拼命抵抗着黑暗中的陌生男人。“啊,不要,你不要欺负我!”阿妹猛地推开他,“你要这样,我会喊人的。”
刘大枭也没再坚持,他放开阿妹。那一瞬间,掐死她的念头再次从脑子里跳出来,不过,他终究没有下狠心,想留着她日后再联系。
天快亮的时候,刘大枭悄悄地从位于六楼的阿妹家出来,从负二层的车库里溜走。
回到家里,刘大枭仍心有余悸。他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几乎是一口气喝下去,算是给自己压惊。那条大狼狗就蹲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主人,看得他心里有点儿发怵。
快到中午的时候,跛佬也回来了。“给老子吓个半死,也没睡觉。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呢。”
“就这点事,还能把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吓住?”刘大枭故作镇定地说,“我躲在渔人码头那个小骚货的房间里,不过没睡到她。”
“吹牛吧。我跑到朋友家,躲着不敢出来。”跛佬说,“还不是你让我交投名状,麻烦惹得有点大。”
“警察开了好几枪,差点被打死。他们怎么会知道?”
“那个房子是我们固定的交易地点,去过的人也不多,白寡妇开始不肯去,自从她老公被杀了,那娘们儿就很小心。我说有我跟着,绝对安全她才去。”
“我怀疑有内线给警察通风报信,不然他们不可能找到那里。”
“除了白寡妇,就那个死了的马仔,他知道当天晚上我们要去那鬼地方。”
两人坐在客厅里抽烟、喝啤酒,复盘昨天晚上的经过。想来想去,无法判断内线藏在何处,又是何人。以跛佬的经验判断,内线只能是白寡妇身边的人。既然白寡妇已死,跛佬与刘大枭结成新的联盟,也就不必再担心那个团伙的内线。
刘大枭打开客厅的后门,带跛佬进入与客厅相连的后院。“上次来我没让你看,今天让你开开眼界,参观我的冰工厂。”刘大枭说这话颇有些炫耀。他心里很清楚,跟跛佬合作,可不是控制一个小马仔那么简单,要让他崇拜,才肯卖命。否则,刘大枭的老大地位也不稳定。
与客厅相通的后院,顶上是封闭的,与主建筑连为一体。其实,用来做“冰工厂”的后院,也在刘大枭家的大院子里,外边还有很高的围墙。
巨大的铝合金钢锅,各种型号的玻璃器皿,纵横交错的管道,大号的耐高温烧瓶。靠墙边放着很多蓝色和白色的塑料桶,上面贴着手写的编号。
“见世面了,”跛佬嘴里叼着雪茄,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从十五六岁就在道上混,从来没看过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不要说野牛城没有,你能在中国找到第二家,我就服你。”
“我们兄弟合作,目标就是要做野牛城的头号大毒枭。”
“不能把目光局限在野牛城,这地方还是小了点。我手上有先进技术,只要你能找到销路,我们再去找新地方,生产线的规模要比这里大得多。这地方只是实验室。”
“亲兄弟,明算账,开始干之前,也要把条件讲清楚。”
“你是说赚了钱怎么分?这好办,除掉成本,我们对半分。我的技术,虽然跟你平分有点亏,但说心里话,我做这一行也不全是为了钱。”
“干这活,向来是卖货的人风险大,分分钟都有掉脑袋的可能。”
没有哪个毒枭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不是为了钱,刘大枭也不例外。但是,不管是对菲律宾毒贩子奥古斯丁,还是新入伙的跛佬,他总是说,做毒品不仅为赚钱,还要检验自己的化学天才能力。那不过是抬高自己的说辞而已。
刘大枭是土生土长的野牛城人,家住市郊的河湾镇。野牛河从城中心穿过,一路向东,流出市区后,突然向东北拐了个弯,然后又折回,继续向东,形成一个宽阔的河湾。河湾镇因此而得名。
河湾里原来有个村庄,住着十几户人家,大集体的时候,学习苏联的模式,搞统一整齐的大型集体农庄,不允许分散居住。河湾里的人大部分都迁走了,只剩下刘大枭一家和另外两户迟迟未搬走。没想到,集体农庄的事半途而废,这三户人家就在老宅子住了下来,从此也没有人再来赶他们。
十八岁那年,刘大枭参加高考,无奈心比天高,分数却不理想,只能读大专。亲戚朋友都劝他复读,权衡再三,他选择离家不远的南方化工学院。虽然只是个大专,但刘大枭就是冲着当地工资最高的美国杜邦公司去的。阴差阳错,毕业后外资企业他没去成,却考上公务员,进入福东市中级人民法院法警大队,第四年被提拔为副大队长,副科级。
那天,法院开庭审理毒品犯罪案件,刘大枭带着五名法警押解被告人,负责法庭的安全。通常,法院在审理这类案件时如临大敌,有时候还会派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特警在外围警戒。这次却有点例外,被告人是两名刚出校门不久的年轻大学生,在制药厂工作。按照他们的供述,最初纯粹是因为好奇,从简单的试验开始,去研制毒品,没想到真的做成了,由此开始冒险,做毒品赚钱。也许是运气太差,两个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第一次出手便被警察抓了个正着。
法庭上,两人哭得稀里哗啦。穿着法警制服、坐在前排的刘大枭却被他们供述的制毒经过所吸引。他听得很仔细,也记住了那些让外行听起来生僻、拗口的原料名称,终于明白“甲基苯丙胺”原来就是冰毒,这得益于他大学所学的化学专业知识。
刘大枭就像着了魔似的,欲罢不能。他去东郊的化工城悄悄地观察了几次,从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门前走过,发现那两个倒霉蛋在法庭上供述的制毒设备、化工原料,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买到。这让他既兴奋又有点紧张。
他先买来很少的原料和简单的设备,摸索着做试验。或许是旁听时记得不准,反复试验了一年多,做出来的冰毒很粗糙,纯度不够,他知道是配方和技术不熟练的原因。
那时候,刘大枭还住在老屋里,母亲和妻子、儿子,全家四口人,都住在一起。“试验室”就设在老屋靠西头的那两间空屋里,平时锁着门,谁也不让进,夜深人静时,他自己偷偷地躲在房间里做试验。对化工专业毕业的刘大枭来说,化学试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在学校那几年学到的专业知识悉数派上用场。多次试验后,他发现那两个大学生的配方有很大的缺陷,增加几种原料后,做出来的冰毒,不仅能够使人的神经在短时间内获得更高强度的兴奋,而且结晶体看上去更加透明,纯度更高。
冰毒做出来了,如何卖出去才是大难题。刘大枭既没有销售毒品的网络,也不认识这个行当的任何人,贸然去找买主,没准就撞在警察的枪口上。五十克冰毒就是死刑,越想越觉得害怕。思考再三,他自信比那两个大学生聪明,如果真的遇到了警察的眼线,凭他的机智和辨别能力,应当能够发现危险。
他想到野牛城最大的皇后夜总会。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各色人物混杂,纵情酒色,自然少不了毒品。五十克是一条生死线,刘大枭异常谨慎,只随身携带十克冰毒。每次他都是一个人坐在喧嚣的夜总会大厅的高脚凳上,来一扎生啤,边喝酒边观察。那个长得很像舒淇的女歌手,穿着勉强包住屁股的超短牛仔裤,上身是文胸,外面套一件敞开的皮马甲,披散着亚麻色的长发。她把麦克风连同架子抱在手里,动作夸张,声嘶力竭地唱着夹生的粤语歌。
大厅中央,很多人挤在那里跳舞。刘大枭的眼睛在烟雾弥漫的大厅内搜寻,他不经意地扫过每一张陌生的面孔,看谁都像毒贩子。那段时间,他天天晚上泡在皇后夜总会,终于发现了有价值的目标——有几个年轻人,大概六七个,他们不去包厢,就在大厅里喝酒、跳舞。这些人似乎特别陶醉,眯着眼睛,不停地扭动身子、甩头,那情景,像是不由自主。刘大枭听说过摇头丸,他断定这几个人的疯狂是摇头丸的作用。
女歌手停下来,大厅里响起连地板都在震颤的电子打击乐。刘大枭上场了。他模仿他们的样子,跺脚、甩头,把手举过头顶,故意用身体碰撞他们,完全进入了癫狂状态。那伙人中,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家伙,左边的胳膊上文着一条凶残的鳄鱼。他显然注意到了刘大枭,用他肥大的屁股猛撞过来。“哥们,跳得不错,过来喝杯酒!”他一闪身,向刘大枭发出了邀请。
络腮胡子和刘大枭离开舞池,两人坐在旁边喝啤酒。那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阿强,经常来夜总会找朋友玩。刘大枭判断他就是个吸毒的,最多也就是以贩养吸的那种人,有点瞧不起阿强。只是,刘大枭两眼一抹黑,急于认识毒品圈子里的人,以便寻找更多的信息。他把内心的鄙视隐藏起来,与阿强称兄道弟,最后给了他十克冰毒,一千元,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亲手做的毒品卖出去。
后来又在夜总会见过阿强几次,通过他又认识了小毒贩子华仔。阿强的言谈举止虽然很粗俗,但似乎在毒品市场还有些路子,刘大枭觉得有利用的价值。他半真半假地向阿强吹嘘用新技术研制的冰毒,目的就是通过他去投石问路。果然,再次见面的时候,阿强带来了棕色皮肤的菲律宾毒贩子奥古斯丁,这是刘大枭没有想到的。
中文说得还磕磕巴巴的奥古斯丁是个大毒贩子,在东南亚有毒品交易网络。他从阿强那里得到刘大枭做出来的冰毒后,大为惊讶。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冰毒,纯度和效力远远超过任何一种毒品,凭直觉,他断定遇到了高手。
毒品市场杀机重重,陌生人很难得到对方信任,稍有大意就可能赔上性命。奥古斯丁甩开阿强,对刘大枭反复试探后,相信他既不是骗子,也不是警察的卧底。“我们合作,你开个价。”奥古斯丁说。
“第一,技术是我的,给多少钱也不卖;第二,技术保密,你不能强迫我公开冰毒的配方。”刘大枭也不含糊,首先提出限制条件,“至于赚钱怎么分,你看着办,我也不是为了钱。”
“配方保密?”奥古斯丁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对我也保密吗?”
“对所有的人都保密,当然也包括你奥古斯丁先生。”
“你跟我合作,为什么还对我保密?”
“你想,我发明的技术,每个人都知道了,谁都会做,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我明白了,真聪明。你是想把技术控制在自己的手上。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能把产品做出来。”
总算谈好了合作的条件,最后是找地点建“冰工厂”。找了好几个地方,奥古斯丁看上了一家倒闭的工厂,有单独的院子,现成的厂房。但刘大枭认为那里不安全,最好的地方还是他的老宅子。“这地方多好,私人住宅,很隐蔽。流动的河水,预示着源源不断的财运。”
“这倒是好地方。”奥古斯丁忽然眼睛一亮,只是没想到刘大枭会在他的老宅子里生产冰毒,“还有另外两家人怎么办?”其实,相距不远的另外两家人,老人已去世,年轻人要么读书离开,要么出去闯荡,老房子年久失修,逐渐废弃了,就剩下刘大枭一家还在这里住着。
奥古斯丁倒是很豪爽,拿出五十万元现金给刘大枭。“旁边那两家,你把它买下来。你家的房子拆了重建。”奥古斯丁也不跟刘大枭商量,便自作主张地说,“你也要辞职,我们一心一意地干。跟着我,不会亏你的。”
没费多少口舌,刘大枭把另外两家的破房子,连同宅基地全买了下来,一共有三亩多地。他把旧房子拆了,重新建了一栋三层半的小楼和院子,坐北朝南,房子后边是野牛河,前面是大片开阔地和老宅子留下的大树,遮天蔽日。
红砖砌出的外墙,衬托着周围的树木,红墙绿树,屋顶黄瓦,四面屋角上翘,看上去气势恢宏,是他非常喜欢的皇家建筑气派。
新房子建好后,刘大枭也办了辞职手续。他站在楼顶的天台上,极目远眺,越看越相信这是一处风水宝地,又是祖辈居住的老宅,如今落在他的手上,仿佛上天赐给他的好运。他忽然想到,小时候父亲为什么给他取名刘大枭,由于父亲去世得早,他没有来得及追问,母亲也不清楚,留下永远的谜。而现在,他成了毒枭,冥冥之中,命运早有安排。
紧接着,刘大枭又在镇上买了两处房产,一处给他守寡二十多年的母亲居住,另一处给他的老婆和儿子。
“冰工厂”开工那天,刘大枭和奥古斯丁先给供奉在客厅内的佛像上香,然后虔诚地跪下,三叩头,算是开工仪式。两人戴上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开始生产冰毒。
“你不是说保密吗?”奥古斯丁以为刘大枭根本不会让他看到冰毒的生产过程,“为什么还让我看?”
“保密也不是把它藏在裤裆里。”刘大枭说,“你是我的合作伙伴,可以看我怎么生产,但你不会知道原料配方。”
奥古斯丁这才注意到,制毒车间内放着十几只半人高的大桶,蓝色、黑色、白色,里边装的正是制毒用的化工原料。奇怪的是,每只桶上都没有原料的名字,只有编号。奥古斯丁不便多问,他心里明白,这是为了防止他知道原料名称。
按照比例调配好的原料被放进搅拌机,机器发出轻微的轰鸣声,管道内可以看到有液体状的东西缓缓流动,然后立即有蒸汽散发出来。“最后一道程序,蒸馏、提纯,就完成了。”刘大枭打着手势说。
奥古斯丁看得很仔细,他要评估刘大枭的操作是否专业。两个多小时后,关闭电源,刘大枭打开密封的不锈钢桶,里边是白色晶体。两人从后边的房子出来,取下防毒面具和手套,奥古斯丁的短袖T恤、后背全都湿透了。
他们走到客厅,坐着喝茶。“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最新配方的化学合成冰毒,就像现代工厂的那种生产线,日夜不停地大规模生产。”刘大枭拿起毛巾擦汗,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神色,“这是你从来没见过的冰毒,到底好不好,我马上就让你亲自品尝。”
等到室内的有毒空气散尽,两人又进去。刘大枭用镊子夹起白色的晶体,放在玻璃上,用刀片熟练地将它碾成粉末,又拿来吸毒的工具递给奥古斯丁,示意他当场吸食。奥古斯丁用鼻子轻轻地吸入,浑身就像触电似的,面部扭曲,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猛地吸气,龇牙咧嘴地怪叫着:“哦,这……这种感觉很猛,够刺激!”
一旁的刘大枭却是含而不露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失态的奥古斯丁。
“天才,你绝对是个天才!”奥古斯丁慢慢平静下来,他用冷水反复洗脸,连声夸赞道,“从鸦片战争到现在,一百六十多年才出一个你这样的天才。我断定,世界毒品市场要发生革命。”
“我没有骗你吧?”听到这样的话,刘大枭并没有显示出激动的样子。但他心里明白,已经完全征服了这个菲律宾毒枭。
“从开始我就没有怀疑你是骗子,只是我没想到,阿强给我的冰毒是你亲手做出来的,所以,我冒险也要来见你。”奥古斯丁道出了实情和未来的初步计划,“你生产的货不要留在内地,我全都带走。我有安全的渠道,从中国香港、菲律宾卖到美国、欧洲去。不在内地卖,就不会惹麻烦。”
“一八四〇年,西方列强用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国门,”刘大枭站起来,挥着手,像演讲似的,“今天,我要用工业化生产的化学合成冰毒打开西方的大门。”
“不过,你说这话我没法恭维你。”奥古斯丁忽然换了一种口气说,“做毒品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民公敌。你可千万小心谨慎,不能轻狂。”
两人又回到客厅,刘大枭打开两罐啤酒,递给奥古斯丁。“那当然。我开个玩笑而已。”刘大枭意识到话说得过头,有点尴尬。他本想趁着奥古斯丁刚吸了冰毒,脑子还处在亢奋的状态,吹嘘自己的本事。
“我做毒品,只想赚大钱。”奥古斯丁也是毒品黑道的老手,他看准了刘大枭的心理,不想让他失望,便说,“有你的技术,我们有条件成为古斯曼、坤沙那种级别的世界大毒枭。”
“古斯曼是谁?”刘大枭过去听说过的大毒枭就是金三角的坤沙,比他还有名的毒枭他真的不知道。
“南美哥伦比亚的大毒枭。”奥古斯丁说,“警察根本不敢动他,每次都是出动军队,声势浩大,就是抓不到他。”
那天晚上,两人长聊到深夜。第二天,奥古斯丁带着十公斤冰毒走了。“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会再回来中国。”奥古斯丁又留下五十万元现金,提醒说,“趁这段时间,你再多准备一些原料,抓紧生产,等我回来,想办法从海上把货运出去。”
没想到,奥古斯丁这一走,杳如黄鹤,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