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见钟情
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划重点,不是李怼怼。
事情是这样的。
在那个雨夜,李怼怼送我伞让我回家之后,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认为他只是十分单纯地在怼我,十分单纯。
于是,第二天,我连夜画稿子,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烤年糕、烤脑花、烤韭菜、烤肉串的模样时,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算花点钱犒劳自己。
我放下画笔,拿了钥匙,穿着我的珊瑚绒睡衣就出门买烧烤去了。
一个人住就是这一点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用征求别人的同意。
李怼怼这栋楼的位置真的偏,外卖没人送,离最近的烧烤店走路大概半个小时,还都是楼房间的阶梯小路,一层层一阶阶,买个烧烤合着得翻两座小山。
我心里还挂着刚才没画完的稿子,一边跳着小阶梯,一边想着构图和剧情。
忽然,前面拐角的地方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转角过去一看,是个老旧失修的路灯挂在电线上晃荡,它荡出的灯光在地上画出分明的光暗界限。
光影交替间,一个小孩面对着老旧的墙壁静静地站着,他的影子像古老的钟摆,随着路灯的摇晃,在地上甩来甩去。
我是一个想象力不太丰富的漫画作者,可好歹是个作者。看见小孩的一瞬间,我已经自动脑补出了一万个鬼故事,把自己吓出了一头冷汗。
我听着路灯“吱吱”晃荡的声音,做了无数思想斗争,在看到他校服背上映着的小学校徽时,终于稍微定了定心神,是附近小学的学生。
属于现实认知的东西强制拽停了我越开越远的想象小火车。
是了,我在非人类聚集区住了这么久,是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非人类,但从来没听他们提过虚幻的鬼魂之类的东西。
想多了吧。
“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往他那边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去,想拍拍他,可还没碰到他的肩,他就转过了头来。
一张青紫的脸,闭着双眼,眼睛下面是重重的乌黑色,与鬼片里面阴森森的小鬼没什么两样。
我倒抽一口冷气,倒退一步,不想却踩在一个软软的脚背上!我一个踉跄,脚踝一崴,往旁边栽了一头,还没站稳,灯光晃荡间,眼角扫到了我身后的人影。
一个女人,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她皮肤干瘪、青黑,黑色的血脉从太阳穴爬进她的眼珠子里,而眼珠又极度凸出,仿似一碰就能掉下来一样。
我一个哆嗦,肾上腺素飞快分泌,和非人类相处多了,尤其是和李怼怼相处多了之后,被惊吓到了,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怼她:“你吓死阿爸了!”
怼了一句,我和她面面相觑了一阵。
不对,这家伙不是人,也和我认识的非人类不一样。她……她身上有腐坏的尸臭味。
僵尸。
“湘西来的赶尸匠赶掉了几只僵尸。”
李陪陪的话从我大脑深处钻了出来,我盯着她,听着路灯摇晃的声音,还有楼间吹过的风声……我抽了张手里捏的二十块,竖着往她脑门上狠狠一拍,然后转身就跑。
若问我为何要贴二十块,因为那是人民币中最接近黄符的颜色啊!
可我没跑两步,那僵尸仿佛就回过神来了,我看见地上被路灯照出的影子在一明一暗之间一个晃动,僵尸就已经冲我扑了过来!
我双肩被狠狠一推,脚尖踢在地上一块凸起的砖石上,当即跌了个满分的狗吃屎,还附加了背后压住我的女人的重量。
我觉得我的膝盖和鼻梁骨差不多都摔碎了,我的鼻血哗哗往下流,可这种时候我已经顾不上疼痛了,抹了一把血,撑着身体往前爬了两步。背后的僵尸却不放手,她紧紧抱着我,居然顺着我的腿往我身上爬了上来。
她抱住了我的腰,我跑不掉,不得不反过身来,双手拼命地抵住她的脑袋,她张着嘴,想咬我的脖子,让我流血,让我窒息,然后撕我的肉吃。
我蹬腿,除了浪费自己的体力,并没有任何反抗效果,我只有躺在地上,手肘撑地,手掌抵住她的下巴,奋力反抗。昨夜的雨让阶梯很是泥泞,我的衣服被泥水浸湿,透心的冰凉,从肌肉到关节,全都僵硬得不行。再僵持下去,我一定会被她吃掉。
“僵尸姐姐,我们打个商量。”我试图和她沟通,“我天天熬夜,肝不好,身体里都是毒素,你别吃我,我给你指条路,你顺着这条路往山上走,那儿有栋楼,楼里都是食物!”
她没理我,好像根本听不懂话。沟通失败,我只有呼救,刚开口喊了一句,僵尸忽然一转头就咬到了我的手掌,她牙齿用力,直接咬破了我的皮肉,血液从她的牙齿间渗出,我疼得呜呼哀号,连声尖叫救命。
然而喊了半天,这老旧的待拆迁区,连一条帮忙叫唤的狗都没有。
一个人住就是这点不好……你出了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
“我再也不吃烧烤了……”我有点哽咽,电影里的人被僵尸咬了都会变成僵尸的,我想着自己的命要交代在这里了,很是委屈,“我的稿子都还没画完……”
“呵。”
寂静的夜,隐约传来了一声男子的轻笑。
声音好听得让我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我瞅了一眼那紧闭双眼的小孩,正纳闷,忽觉金光乍现,身上重量忽然一轻。
我转回头来一看,只见我脚边站着一个裹了一身大黑袍的人。
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连头发丝也没露出一根。
他此时此刻手里提着的正是刚才咬了我的僵尸,僵尸在他手里就像个玩具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滚吧。”
他将僵尸随手一丢,僵尸滚下阶梯,捡回一条命,那女僵尸却没急着自己逃走,她盯着男子看了一会儿,鬼魅似的往阶梯上一蹿,我以为她还要来咬我,却不然。
她跃到那小孩身边,一手将他抱住,紧紧地把他护进怀里,然后带着孩子逃离了这个地方。
黑袍人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干预那僵尸的离去。
我也傻愣愣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身体才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这一身湿衣带来的刺骨寒冷,更或者……
是因为这个人一步步向我走来,带给我的那莫名的战栗。
他在我身边停下。
我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沾了泥水的珊瑚绒睡衣,满脸泪水鼻涕混着血,披头散发,还惊魂未定地抱着自己被咬的手。
肯定是没什么好模样的。
他蹲下身来,大黑袍子里面仿佛有一团魔法一样的黑雾,让我离他这么近也没法看见他的脸。
他伸出了手来,连手上也戴着黑牛皮手套,从里到外,捂得严严实实,我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他现在落在我头上的手,极其轻柔,像在抚摸一个重新拼凑起来的瓷器,那么小心翼翼。
好温柔……
他的手顺着我的头发,抚上了我的脸,然后用拇指帮我擦了擦鼻子下面的血。
他一言不发,我却忍不住了:“大哥,你谁?”
于是他又笑了。
声音那么好听,令我词穷,无法形容。他放开了我,站起身,后退一步,风一过,他的黑袍在我面前飘舞,就像那些漫画、小说、电视剧里面的英雄。
身为一个虽然没有什么想象力但还是沉迷二次元的漫画作者,我忽然,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怦然一跳。
突如其来。
我一直以为,不可能有人能触动我心里坚不可摧的“次元壁”,哪怕是那些奇奇怪怪的非人类,但生命的神奇和迷人或许就在这里吧……
不知道在哪个拐角,就会遇上传说中的奇迹。
“所以,他最后到底说他是谁了没?”李陪陪啃着苹果问我。旁边的美美和小狼连连点头附和:“到底是谁?我们楼里的吗?什么类别的?”
我正要回答,楼顶的房门又被人一脚踹开:“是她不敢相信的爱。”李怼怼抱着手站在门口,“都不去赚钱,又在偷懒?”
“我们也是要休息的,最近又没耽误干活。”李陪陪发工资了,说话有底气了些,“你别闹,让我们听小信说完。”
我顶着他们三个好奇宝宝的目光,咳了一声:“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哪样?”
“我是你的,不敢相信的爱。”
本来昨天听来非常令人心酥酥麻麻的一句话,被李怼怼这样一说,我再一重复,霎时意境全无,说出口,我自己还觉得有点肉麻,搓了搓手臂,我斜瞪了李怼怼一眼:“你又来干吗?”
一张单子“哗”甩到我面前,李怼怼的脸色只会比我更难看:“昨天的医药费记得给六楼的老巫婆送过去。”
嗯,昨天就是因为李怼怼的出现,让我飞快地结束了和那黑袍男的金风玉露一相逢。
在李怼怼找来的那一刻,黑袍男子的身影就像烟一样瞬间消失在了山城的薄雾里。我傻傻地坐在原地,还在回味他那句“不敢相信的爱”,还在猜测,这个人难道也对我一见钟情,李怼怼的脸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
“苏小信。”他喊我的名字,无比的严肃。
那倒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怼怼这么看我,他皱着眉头,唇角微微绷紧:“给我说句话。”
“说……什么?”
“说你还好。”
“我……还好啊。”我傻傻地回了一句,然后慢慢醒了过来,“李怼怼,我刚才,好像遇见我命中注定的英雄了。”
是的,就像紫霞仙子那句已经被说烂的话,虽然黑袍男没有穿着一身铠甲,没有踩着七彩祥云,也没有万众瞩目,但刚才,他就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盖世英雄。
“我觉得,我好像对他心动了。”我捂住胸口,看着李怼怼,“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李怼怼望着我,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我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凭你这副傻样,是不配拥有因见色起意而发生的一见钟情的。”他说,“你给我清醒点,回去治伤。”
然后他就拖着我回了公寓,找了六楼的巫师……是,那是个巫师,但因为性格有点娘娘的,所以李怼怼老称呼人家老巫婆。
巫师当时还敷了一脸绿油油的面膜,被李怼怼敲出来开门,一脸不开心,给我清理伤口的时候力道也大,嘀咕道:“治疗结束。”不过这都不重要,我一直沉浸在关于那黑袍男的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有点恍惚。
我接过医药费单子,揣进兜里:“我知道的,不用你来催。”我望着李怼怼,刚想问一句,昨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就见他送完单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楼顶,话都没和其他人多说两句。
“所以……”李陪陪开口,拉回了我的目光,“你是对一个不知道来历,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长相的人,一见钟情了?”
李陪陪给我昨天的遭遇做了总结。
我品了品她这句话,然后慎重地点头:“对,我对那样的人,一见钟情了。”
甚至,我知道,那样的,根本就不是人。
偶遇一见钟情的神秘人之后,我开始天天做梦,很可惜……不是春梦。
甚至和浪漫、恋爱、少女心等故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梦见的场景破碎而混乱,有时候炮火翻飞,巨大的爆炸声能直接将我从梦中震醒过来。有时又十分安宁,一个女人在和这山城夏天一样闷热的天气里,哼着我未听过的童曲。有时又仿佛回到了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梦里的我变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黑甲将军,提着重剑,在冰冷沙场上舔舐唇边的敌人的热血。
我认为这是受到僵尸惊吓之后,我的大脑过度兴奋,灵感太多,白天画不完,所以晚上就体现在了我的梦里。我也很敬业,认认真真地把这些梦到的场景画了下来。
我一直觉得是老天爷开天眼了,天天赐予我灵感,直到有一天,李陪陪休假,我陪她出门遛狗。
那是重庆难得的大太阳天,春日阳光晒得我很是舒服,我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旁边的李陪陪,她戴着大大的遮阳帽,巨大的太阳镜几乎要把她的脸给完全挡住了,她还捂着口罩,披着防晒衫,全副武装。
“这么辛苦还白天出来干啥……”
我问她,然后撒了绳子,让李莽子伸着舌头肆意奔跑去了。李陪陪推了推太阳镜:“放假几天,不出来走走,太憋屈了。”
我撇了撇嘴,体贴地没戳穿她。
李陪陪是个骨子里带风、灵魂里有海、不浪不成活的吸血鬼,闭门不出是对她的自由灵魂的极大禁锢。这几天她请假不去上班,在家里憋了几天,到底是憋不住了,无可奈何地挑大白天出来遛狗,无非就是因为……
她怕鬼。
没错,身为一个吸血鬼,同为“鬼”字辈的狠角色,而她却怕鬼,尤其害怕中国传说中的鬼,特别害怕鬼片里的鬼,连带着对那天出现的僵尸也有莫名的恐惧。
在那天我被僵尸咬了之后,她知道走散的僵尸在附近出没,晚上就不敢一个人出去上班了。
她好面子,平时不说,装得自然,我看懂了,也没多说,和她走了一会儿,就坐到树下的椅子上琢磨昨天的梦境。
我总觉得我梦里面的有些场景是可以接起来的,所以把他们画好之后就拍下来,无聊的时候翻看翻看,想着能不能找到一点别的灵感。
李陪陪在大白天也没什么精神,绕到我身边坐下,脑袋搭在我肩上,和莽子一样张嘴喘气儿。
她虽然和李怼怼一样都是日行者,但力量没李怼怼那么强,走了一段路也觉得累,喘了一会儿,她垂头看我屏幕:“喔,这些老重庆的风貌画得很好嘛,好怀念呢……”
我手指顿住,转头看她,她倒没什么察觉,好奇地伸出手指,在我屏幕上划了两下,看了几张后面的图片说:“还画了当年的大轰炸啊……好逼真啊,小信你最近要画历史题材?”她问我,“美美说,最近她邻居回来了,你让那老头带你回到过去玩了一把?”
我当然没有。
我和能穿梭时空的老头一点都不熟。
而对于当年的大轰炸,我只有基本的了解,这个基本,大概就是在哪里听过。在这个背景下,我细思李陪陪的话,不由得有点心头发毛。
“陪陪啊。”我问她,小心翼翼,“那个湘西来的赶尸匠,弄掉的那几只僵尸,大概是什么年代的僵尸啊?”
“报告上看好像是民国时候的吧,喏,就和你这画里的时间差不多的。”
“这是我被咬之后,这几天做梦梦到的场景。”
李陪陪看着我,我看着她,四目相接,我与她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虽然椅子几步外就是灿烂明媚的春日暖阳,可我还是觉得脊柱进了寒风,而李陪陪脖子上的鸡皮疙瘩更是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立了起来……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站到了阳光下面:“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去上个厕所。”她说着一转身,甩胳膊就逃跑了……
我愣了一会儿,连忙站起来,跟着李陪陪,一边追一边喊:“你站住!你别留我一个人!我好怕!”
“你站住!”她也大喊,“别追我!我也好怕!”
我真是从来没想到过,我这么胆小普通的人类,有一天会追得一个吸血鬼满公园地乱窜。
李莽子不明所以,以为我和李陪陪在玩,跟在我屁股后面也是发狂一样地傻跑,“汪汪汪”叫得极欢。
我追了几分钟,不知道跑到了一个什么僻静的地方,周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久不运动的身体就跟要散架一样难受,用力呼吸,嘴里满是血腥味:“你站不站住?”我大喊。
李陪陪根本不理我。
我一个急刹,转头就把李莽子抓住了:“你不回来我就杀狗了!”
李莽子傻喘着,甩着大舌头舔了我一脸口水,在它把我脸舔了个遍的时候,它没用的主人阴恻恻地出现在了前面一棵黄桷树的背后,露出半张脸,戒备地盯着我:“你果然被僵尸同化了。”
我气得不行:“同化个鬼!你哥李怼怼不是说它们除了吃人不会同化人吗?我不懂,你也不懂?我电影看得多,你也看得多?”
“你都做梦了啊!”
“除了这些民国的事情,我还梦到更久之前古代打仗的场景呢,拿刀拿剑的!我可能只是单纯地做梦而已啊!”
“也可能是和其他僵尸也连线了啊,一梦梦一群。”
这话说得我真有点:“真的?它们僵尸还有云端记忆储存系统?”
李陪陪看我还好好地站在阳光下,犹豫了一番,到底是从树背后走出来,也踏在了阳光中:“照理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你被僵尸攻击了,李怼怼去吸协开会的时候就说了,这几只僵尸可能有变异的。”
“什么变异?”
“这些僵尸邪乎又神秘,现在世非联里面也没有他们的协会,他们基本都由赶尸匠控制,赶着回家乡安葬,很多落单的僵尸也没有自己的意识,他们行动的唯一动力就是捕食,但没有什么病毒传染,只会将猎物吃干净。”
作为吸血鬼学校的教育工作者,科普起知识来,李陪陪稍微有了点正经样:“前几天你碰到的那个僵尸攻击你,可能只是为了吃你。但你说她最后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孩子,这证明她是会保护小孩的,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有自我意识的,而且……我听说,那个小孩,好像是那个僵尸抢来的。”
“抢来的?”
“嗯。抢了一对人类父母的孩子。那家父母去警局报了案,说孩子放学的时候失踪了。警察目前当失踪案在调查,但现在国非委这边很紧张,想尽快抓住那个僵尸,把人家小孩还回去,害怕暴露非人类的存在,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她为什么要抢人家孩子?”
“这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这几个僵尸变异了,咬了你,可能你也变异了……”她伸出手来,“你把莽子还给我,别待会儿站着站着就疯了,咬莽子一口,它也变异了怎么办?”
“李陪陪你骨子里和你哥一样的吧!”
我这话刚说完,忽然对面的李陪陪神情严肃,目光凛冽,与方才同我闹腾时宛若两人,她一声不吭,身形如电一闪,径直冲我扑来。
我诧然,口都没来得及开,就直接被李陪陪扑倒在了地上。
莽子嗷嗷叫着直线冲了出去。
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听见压在我身上的李陪陪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我很紧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嗷呜!”还没得到李陪陪的回答,那边莽子的痛呼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击声传来。我抬头一看,连毛带肉的阿拉斯加,那么大一只,现在像死了一样侧躺在地上,而那方阳光下只站着一个裹着黑袍的男子,他面对着我,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大帽子里面的脸,就被李陪陪拉了起来。
“走!”
我感觉我被李陪陪扛上了肩头,屁股朝天脑袋朝下,没一会儿就充血充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场面混乱,我就看见李陪陪掏出了她的蛋蛋鞭,鞭子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噼啪”两声,仿佛武器击打触碰的声音,空气瞬间动荡起来,我的头发和衣服还有五脏六腑被晃得乱七八糟。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像坐了一趟太过激烈的过山车,我一闭眼,一睁眼,就被甩在了冰凉的地上。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我挣扎着爬起来,脑袋里天旋地转,好不容易分清了天地,刚认出面前的旧居民楼的一楼楼道,胃里的一股酸气直接冲了上来。
我一只手撑在上墙,捂着胃“哇哇”吐了两口酸水。
“啧,你脏死了。”黑狗蹲在楼道楼梯破旧的防护栏上,舔了舔他的猫爪子,“不要在我主子门前乱吐好吗?我主子嗅觉很好的,这味会打扰到他。”
他说着,我听到“嘎哒”一声,房门拧开的脆响。
我一转头,正好对上了李怼怼微微迷蒙的目光,仿似刚从梦中醒来,他眯着眼,头发微微凌乱。
他看了旁边靠着墙死命喘气的李陪陪一眼,又把目光挪到了我身上,随即站直了身子,提着眼镜架的手轻轻抬了起来,那副金丝眼镜随着他的动作展开,随意地被他架上了鼻梁,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褪去了眼中的朦胧,却还没来得及褪去声音中的低沉沙哑:“谁欺负你们了?”
李怼怼问话很短,姿势很帅。我扶着墙,捂着胃,嘴里泛着酸气,猝不及防地被他帅到了。
“有个混蛋!”李陪陪缓过劲儿来,张口就来一句骂,只将我骂回了神。
“吓死我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今天不定出什么事!莽子还在那儿躺着呢!我要去抱回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憋屈!给我打死他!”
李陪陪平时和李怼怼针锋相对,可到骂人打架的时候,她立马和李怼怼站到了一边,变成了他的妹妹。
李怼怼看着情绪激动的李陪陪,表情还是很冷静,他抓了一下自己有些乱的头发,那修长净白的手指就像有魔力一样,霎时让他的头发恢复了原来一丝不乱的发型,他没多搭理李陪陪,只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一打量,目光在我脚边的呕吐物上顿了顿,然后皱了眉头:“被伤了胃?”
我有气无力地指了下李陪陪:“被扛肩上颠的。”
“颠两下好过丢条命,人类都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陪陪直接带过我,“小狼呢,把他也叫上,那家伙不好对付。”
“什么来头?”李怼怼一边轻描淡写地问着,一边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戴了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样式古朴,犹如蔷薇带刺的藤蔓缠绕了他白得过分的食指。
这是李怼怼的法器,用的时候会变成一根金灿灿的链条,我第一次见到李怼怼,他就是用这个东西收拾化身为狼的小狼的。
“看不出来,穿着一身大大的黑袍子,裹得严实,我没看见脸。”
李怼怼正在转动食指上的戒指,听到她这话,忽然动作一顿:“哦?黑袍子?”
“对!黑……”李陪陪忽然也是一顿,然后盯住我,“苏小信,你之前说你碰见僵尸的那个晚上,一见钟情的那个人,也是一身黑袍?”
李怼怼也对我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我咽下一嘴酸味:“是啊。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啊,太快了我什么都没看到。而且,那天那人救了我,虽然我也没看到他的脸,但我知道不一样,他很温柔,也……”就算是此情此景,回忆起那天的事,我还觉得头发上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我说不出为什么:“不会是同一个人的。”
“你现在就是发春。”
难得,是李陪陪在吐槽我,而李怼怼一言未发。
他只在片刻的沉默后,吹了一声口哨,没一会儿,七楼的一户阳台上翻身就跳下来一个身影。“咚”的一声重响,小狼双膝一屈,稳稳落地,他站直身子,迈出步来,身后的水泥地里已经留下了两个浅浅的脚板印。
“说了多少次,不能跳窗。”李怼怼一斥,小狼立即弱弱地吭了一声:“我……我房租交不及时,但房东大人叫我,我还是要及时来的。”
“嗯。”这个回答李怼怼还算满意,“走了。”
小狼一脸懵懂:“干啥?”
“人。”
李怼怼说话还是很帅,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的到底是不是人。我一个柔弱的人类,不想跟着去拖他们后腿,只有目送支持他们去报仇雪恨,捡回莽子。穿着睡衣的李怼怼很酷炫地走在前面,带着他的妹妹、他的下属、他的阉猫,一起奔赴前面公园的战场。
“他们去干吗了?”余美美在三楼刷着牙,探了个脑袋出来问我。
“去战斗啊。”
“啊?”余美美问我,“穿着睡衣棉拖就去了?房东已经轻视敌人到这么随便的地步了吗?好歹是白天。”
我看着他们几人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一合掌:“这一幕好燃!我要回去画下来!”
“啊?燃?睡衣棉拖?你也已经轻视读者到这么随便的地步了吗?”
我没理会美美,一溜烟跑回了房间,忍着恶心奋力画着图,然而我两幅画还没画完,李怼怼又穿着睡衣棉拖回来了,小狼打着哈欠走在旁边,肩上趴着已经睡着的黑狗。睡过去的李莽子像一座狗山一样被李陪陪抱在怀里,掩埋了她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