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民生为先
武阳关上。
洪奎分三百人出关，自己坐守关上。他不愿相信岑炳，可又不敢不信。或许真能一战驱走关下贼军，再从岑炳手里要回随州……
他最后的幻想被关后传来的冲杀声破灭。
洪奎大惊，忙差人去看，是何人从关后生乱。又令人看住冯子德，勿要让这贼人走脱。又……
已被暗通冯子德的将卒抢进屋来，乱刀砍死，再割下脑袋抢着邀功去了。
关下土团军返回关城时，已见武阳关易主，少数哄逃而走，绝大多数缴械投诚。
……
武阳关破之时，亦洪府上下齐赴黄泉之日。洪老太爷的预言终得兑现。
岑炳不可能饶过洪氏一族。他们深耕随州多少，故友旧吏遍布随州四县，若不连根除去，这随州得的如何安心。
自洪老太爷以下，十五岁以上男子全押至水门外处绞刑，女眷全归乐籍（不包括衙府内洪之章妾室，这些妇人当做赏赐赠与诸将），送进教坊营生。
听闻洪老太爷至死高骂不止，岑炳托人临死前带话，问老太爷，方才穿城而过押至水门一路可听见了什么，是满城百姓为洪氏叫屈，还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希望他能做个明白鬼，不是我岑炳杀你，是你们洪氏自掘坟墓，该为你们多年的行径还债。
……
一时外患尽去，有四面大山屏障，也不用担心邻近忽然来攻，当可安心疏理内政。
仍以民生为先。
前有原随州溃卒，后有山隼余孽，加之随州历来匪患严重，四面大山里，不知藏了多少匪众强人。匪患不止，民生难安。收归武阳关后，全军歇假一旬，旬日后令刘威、周千各领百五十人，以随州城为界，各向南向北扫荡，剿抚并用，务求肃清境内山匪巨寇。
王延章献治民四策，如今仍停留第一步不前。
随州各地尽是乡绅豪族大户，积弊已久，不管岑炳授予他多大权限，若无岑炳坐镇随州，他寸步难行。
第一步收归私田，除洪氏一族伏诛，名下田地顿成无主之地，可轻松收归州府，其余千难万难。
王延章亦有对策，只待岑炳回衙府主事。
王延章建言更换田地契。原随州地契戳大唐户部章印，今尽归大齐名下，自当更换大齐章印。
其实四海内城池频繁易主，大帅们忙着抢钱抢人，无暇问及田地之事。若当真占一地便要换一遍地契，非但大帅们忙不过来，四境百姓更遭不住。故王延章提议更换田地契，自不是为大齐账簿上增添田亩。
因收归私地私田，首要需丈量田地，明确归属，可私田大量存在，又不入户曹赋税账册，如之奈何。便是城郊田地，若派胥吏下去查实，亦为下面处处蒙蔽，难以核实。何况县乡各地。正可借更换田契地契的机会，一一登记田亩在册。
另需衙府发一道措辞严厉的榜文，原田地契一月作废，凡月内不入州府县衙更换者，皆视作无主田地，一并收归官府。
岑炳应允。
岑炳也与王延章商议，从厉乡驿周遭圈出五万亩田地出来，欲留做军户屯田。王延章一口答应。若真能收归各地私田，何需在意这区区五万之数。且厉乡驿附近属丘陵地，远离水源，溉汲不便，也不是甚上好田地。
次要整顿吏治，淘汰冗余。
逄公举四十有九，军中充任军正职责，坐军正司，明赏罚，监察军法，早远离沙场。今随州无战事，便是连军营也不用去了，正可拾起他功曹参军的职事，来纠察官吏。
依岑炳所托，先考察州府各曹，继而县衙诸吏，参照各官吏职事，考察结果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三月为期。凡考下三等官吏，无论现居何职，官阶大小，一律免去职事，其中下下等投狱问罪；中三等官吏保留职事，中下改权任，三月后再考；上三等奖励相应钱帛粮米，上上等再经岑炳面考后官升一秩。
其余法、仓、士各曹，岑炳亦偶有走动。
衙府诸事，岑炳其实多只观大略，分派官吏人手，自己并不具体参与，他的重心仍在治军上。
全军驻营厉乡驿，随州城防、武阳关防分班轮戍。
自战事告歇，军中便再未曾操练，岑炳倒偶有心思，然遍观将卒皆无此意，遂暂且不提。一来眼下无战事，二来先前连番恶战，士卒经战场淬炼，难免对寻常操练心生懈怠，不宜强求。正好需在厉乡驿大建营房，便用做劳力，每日另算工钱二十，旬日再假两天，省去了正秋忙时节搅扰百姓。
军中另一事则让岑炳颇感棘手。
估算随州当下民力，户两万五，均算每户两丁，五丁养一卒，可供养万人军队。即便随州长久弊政，苛责于民，以致民力凋敝，但毕竟多年未遭兵戈屠戮，养个五六千军卒总是绰绰有余。
岑炳拟建三都步卒，每都千人，再建一都水卒，编额五百，一都百人骑卒，一队百人亲兵，加上随军辅兵，正好控制在五六千之数。
可征兵却始终不顺。
其实军卒待遇远胜民夫。随州多私田，寻常民夫一年勤事田地，减去地租田赋，勉强够上下老小填报肚子，几无余粮，全靠着农闲帮工来挣点微薄收入，工钱大小不同，均算下来每日不过二十。而最底下的军卒领月俸三千，就已远超普通百姓收入，何况战前有开拨钱战后有赏钱，军中每逢节假不时另发放布帛粮米佐料，何况每升一秩，收入跟着水涨船高。而在军中时常有伤亡，升迁亦不算难事，不似田地耕种一辈子望到头。
然而随州各地就是征不来兵。有将校建议各县摊派数目，岑炳尚未同意。强制摊派，各县必定会抓壮丁入伍来交差，搅得百姓不得安宁，若非万不得已，岑炳不愿行此下策。
究其根源，随州多年未经战火，民风古朴，民不知兵，亦不愿去家入伍；二来随州先前苛政，大派徭役，官吏差役动辄下乡抓人，以致闻征役而色变，避之不及。
一时无从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