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战枣阳（十）
押运偏将口中再得一喜。
转运过程丝毫未遇袭扰，董岗山上无一贼兵下山。
果不出所料，董岗所驻纯是疑兵，估计不出百人，不然，为何连一队全无军卒的辅兵民夫都不敢劫。
先前尚为惨死山上的将领祭奠，如今看来，全是那人无能，连队疑兵都胜不过，几误我大事。
赵匡凝另嘱托偏将，此番再转运，不必绕道，径从董岗下方行进。若贼兵来劫，可借此窥探其虚实；若不来，则疑兵无疑，再不用担忧。
……
未先战，先振气。
第一批攻城的八十勇士昨夜已挑选出，赵匡凝骑至八十人身前，侧身鞭指枣阳县城：“我赵氏健儿南征北战几十载，斩下万千豪强头颅，今一伙山贼也敢拦我去路，必教其今时为忌日。生擒朱贼，血洗枣阳！”
又口头许诺：“先入枣阳者，为枣阳令。”
八十健儿这两日虽没少发牢骚，但俱被赏赐激励，也一遍遍地喊道：“生擒朱贼，血洗枣阳！”
颇具气势。
赵匡凝也终于体会到了为将者气指山河的豪迈气概，马鞭一点：“出发。”
八十人分做二十小队，每小队四人共用一顶半截船，其中气力最大的一人负责撑船，再一人专支杆，再一人提起飞梯一端、与另只半截船合抬飞梯，余下一人指挥、并协抬飞梯。向着城下步履协同，缓慢摸进。
另一边，床子弩已于高筑的土台上架设完毕。随着令旗挥动，一箭射出，伴着沉闷的呼呼声呼啸而去。只是准头稍差，高过城头飞进了城去。饶是如此，仍可见其威力。
城头贼兵全无准备，似也被吓得不轻。谁能料到一里开外还能飞进一支“箭”来？
城下蔡州军卒都是识得厉害的，随床子弩发射而高声呐喊。士气为之大振。
赵匡凝更是得意非凡。
军中床子弩均是他遍查古籍、收罗名匠，亲自监制完成，一共只有八架，此行随州便带了五架。
每架床子弩上下置两正一反三弓，联动发力，每弓均用百年杉木经桐油熬制而成，连接处嵌熟铁皮，弓弦则用牛筋杂以麻丝，床两侧安置绞盘发力，弩箭也非寻常箭矢，外形似枪矛般大小，而重量远胜。试弩时，最远可达七百步。
如此攻城利器，出于自己之手，怎可不带至军中，又怎不让赵匡凝得意？
正得意时，床子弩又装盘完毕，下一箭射出。
这一箭依然未找到准头，偏离城楼处甚远，但疾风却卷中了一名墙头倒霉贼兵，带着这贼兵一道飞进城中。
如此霸道的威力，又引来阵阵喝彩。
城下二十半截船八十勇士仍龟速行进中。赵匡凝有些心急。但他也见过攻城，知道最是急不得，慢速方可维持阵型，亦可为后续攀城蓄力。
此时又一弩箭射出，仍是偏出。
赵匡凝差人上去责问，弩箭只带来十发，不容浪费一支，若再失准，定要问罪。
下一箭足足半炷香后方发出，显是校对了许久，虽未中城楼或贼将，但也差得不远，正中城楼下距垛口只数尺，威力之大，箭支入墙体三分，溅得泥块四射。城头传来一阵贼人惊呼，入城下蔡州健儿之耳，俱高呼威武。
半截船终于行至城下不足一里，城头上开始抛落下箭雨，但船体庇护下的八十勇士丝毫未伤，亦丝毫未受影响，继续行进。且速度稍快了些。
五十名善射之卒待命已久，此时闻令而动，前后两排向前疾跑，只一二刻便赶超半截船，向城头抛射。
城上亦有箭雨以应。
箭来箭往，中箭者哀嚎声起，正式拉开攻防枣阳的序幕。
城头上以高射抵，当占尽优势才对，可待城下每人一壶十二支箭射完，仅五人倒地不起，反倒是城头上中箭哀嚎不断。可见双方军卒差异。
赵匡凝精神大振。
半截船内勇士趁箭雨往来，齐声冲杀，动如脱兔，朝城脚急速跑去。赵匡凝忙令起鼓，鼓声擂擂，携前方勇士冲杀之势，誓要荡平小小枣阳县城。
城头亦蓄力许久，见得贼人冲杀至城脚，把早就备好的滚木礌石，一股脑砸将下来。
半截船可防箭矢，也可顶住稀疏礌石，然木石齐下如大雨倾注，一时惨叫声大起。
所幸蔡州军卒无不百战沙场，两只半截船拼接成一船，八人一队，顶着石雨迅速架起飞梯，而后快速弃船，紧贴墙脚而蹲。枣阳城没有马面突出，一时拿他奈何！
十架飞梯成功搭起八架，避开城头重兵，沿两侧一字铺开。
当即便有勇士口咬横刀，迎石雨攀爬而上。
飞梯顶端嵌有镰钩，死咬住城头垛口，推推不动，刀砍砍不断，唯有探身劈砍下端木梯。然每船四人中有一人悬弓矢，配大壶三十箭，早引弓待发，专射敢探出城头者。
可要攀上城头谈何容易。自踏上梯脚开始，滚木礌石热油沸水箭矢轮番招呼，好容易攀至顶端，又有数支长枪一并戳来，定教攀梯者有来无回，全葬身城下。
凭着一身骁勇，当真有一勇士躲开最后刺来的长枪，并一把拽住枪身，借力跃进了城头，然终被四周蜂拥而至的十数枪头扎了满身窟窿。
而随着城头调遣兵力，更多人奔往各飞梯口镇守，再无一勇士能接近城头。
赵匡凝尚能沉住气。首批八十人主在搅乱贼人城防，他再派令旗，又一波箭雨攻击压制城头贼兵后，第二批百五十勇士杀向城脚。
城头石木渐稀，消耗过剧。
然战场形势依旧，并未有改观。
另百五十卒杀入令城下士气大振，一度反客为主，射得城头无一人敢探头，可要攀城，却只能依仗十架飞梯（另两架也架起）。
最可恨城头贼兵也学精了，既探不了身，索性不再浪费箭矢瞎射，亦不泼热油沸水驱赶墙脚军卒，把所有木石兵刃全用来招呼飞梯。是以城头滚木礌石渐稀，实际杀伤更甚。此时只听得城下哀嚎遍地，反城头上不见贼兵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