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战枣阳（二）
武阳关下，临水寨内。
鹿晏弘正疯狂咆哮：“废物！无能！攻不下关隘，留尔等何用！欲试我刀锋利否？”
自收到襄州书信，得知岑炳朱武等人非但未死，还偷渡武阳关，占了随州城；信中另直言不讳其失职之过，督促其尽快攻下武阳关，夺回随州……鹿晏弘已神志失常，每日催动部卒与诸好汉攻打武阳关，且每日都会打骂部将，偶或杀人泄愤。
满屋将校唯垂首听训，无人敢乱发一声。
“左右！”鹿宴弘却越骂越来气，指着堂下一满身血污的好汉道，“将此人给我拖出去，斩！传首三军。”
“诺。”立即有侍从上前拿人。
此好汉原也是十三路统领之一，姓张。如何肯束手就擒？他抽出刀来指向上前侍从：“谁敢？今天谁敢动老子，老子就拉上他一块垫背！”
又指向鹿晏弘厉声道：“姓鹿的，你凭甚杀我？”
“哼！”鹿晏弘冷笑两声，单手把刀，稳坐不动，“杀你一匪贼也需要理由？好，今日教你死个明白，你未得将令，擅自撤退，死有余辜。”
“哈哈哈！笑话！你打不下关口，倒把过失往我身上推？你想得美！老子手底下总共两百来弟兄，这两日随你攻关，死的死，残的残，如今连百人都没剩下……姓鹿的，你良心何在？看来你今日便要赶尽杀绝？狗贼，你不得好死！”张姓统领破口大骂。
鹿宴弘哪有耐性同他争辩？只朝侍从吼道：“磨蹭做甚！还不赶紧将这匪贼拖出去，斩首示众！”
“谁敢？”
“不准伤我大哥！”
张姓统领也带了两名亲信进帐，此时都抽出武器来，预备拼死抵抗。
而侍从们得了鹿宴弘的命令，也不敢怠慢，将三人围在中间，时刻准备下手。
帐内剑拔弩张。
“且住手！”佽飞站了出来。
满屋人中，他是最煎熬的。
做为横行蔡颖两地多年的马帮首领，他广交豪杰，生平只看重一个义字。当初正是他充当介绍人，引荐诸好汉结识庞从，又是他出面，说服诸好汉共举鹿晏弘为主将，事事听命……
“鹿将军，今日你也在关下，也看在眼里，弟兄们全尽力了，拿不下武阳关，错不在张统领一人。还请鹿将军看在张统领为你卖命多日的份上，又折了许多手足兄弟，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准许他戴罪立功……”
“闭嘴！”鹿宴弘今日既要杀人泄愤，又岂会听你一个马帮老大的求情，“你哪来脸面说请？那岑炳朱武山隼吴自勉四人可是你引荐来的？除了这四个贼人，还是谁把我置于眼下绝境？我没来与你算账，且留你一条狗命，你倒来给我讲道理！”
“这……当初的事情，谁能料得到啊……”佽飞还待解释。
“佽老大，不必向这等刻薄贼人求情。”张统领已大嚷起来，“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兄弟领你的情，不怨你，要怨，就怨我自己瞎了狗眼，跟了这刻薄无情的泼贼！”
“妖言惑众，咆哮军帐，罪该万死！”鹿宴弘勃然大怒。
亲兵侍从们不敢再迟疑，把手中长矛长戟一股脑向中间捅去……
张统领等三人命丧当场。
“将他们的头颅连同尸身一并挂出去，警示全军。”鹿宴弘令完，又朝着佽飞等人道，“以后谁再不遵我的号令，不奋力攻城，这便是下场！可听明白了？”
却是无一人应声。
都直盯着地上的血肉，双拳紧握，不发一言。
“都聋了？哑了？还是也活够了？”
鹿宴弘已杀红了眼，在营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寻找下一个开刀的对象。
“听明白了。”迫于威势，营内总算有了一点回声。
“都给我滚！”
众人敢怒不敢言，默默退出营帐。
庞从伴坐鹿晏弘身侧，全程未置一言。
他其实并不认可鹿晏弘的做法，但他更了解这位自小一同长大的结义大哥的脾性，劝了也是枉然。还不如留着精力，想想如何替大哥收拾残局：“小弟观来，这些匪贼多生了二心，往后需多加提防。”
“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需提防？”鹿宴弘不以为意。
庞从见解不同：“不得不防啊。若再从中冒出一个岑炳或朱武来，只怕你我兄弟二人再无落脚处……”
“岑炳！奸贼！”一提到这个名字，鹿宴弘就火冒三丈，恨不得再多杀几个人，方出得了胸中恶气。
此来随州，他听从庞从计策，本有两手准备。
其一，如庞从对十三路好汉所言，先待荆襄内乱，再趁虚而入。
其二是他与赵德諲的私下约定，他负责看管住十三路好汉，待赵德諲平定山南七州后再率众而入，除随州外择一地容身，若欲往其他山南外州县，赵德諲亦可出兵相助。赵德諲曾是鹿晏弘名分上的部属，其人不善作伪，他的话鹿晏弘尚信得过。
至于这所谓十三路好汉，一帮匪贼而已，鹿晏弘从未放在眼里过。
没成想，其中竟出了一个岑炳，溜进武阳关去占了随州，把他的好事全毁了。
回想自己戎马半生，早早做了忠武镇步兵都指挥使，统领忠武三州上半人马，威风一时，却先被杨复光给算计一次，又被王建、韩建、晋晖等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再被秦宗权欺压……到如今，连一个不知名的山贼都来羞辱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鹿宴弘好容易才平息心中怒火，点头称是：“绝不能再出第二个岑炳。”
“斩草要除根。”庞从道出他的想法，“姓张的死了，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也不能留。还有那个佽飞，他在诸统领中威望极高，以前我拉拢他，用他来看管诸路匪贼，可如今却不得不着重提防。明日攻城，我看，就让佽飞领马帮匪众做先锋。”
“此事全交由你去办，不用与我商议。”鹿晏弘性暴虐，听不得任何逆耳的话，唯独对他这个义弟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