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人头的价值
好事成双。
冯子德自武阳关全身归来，报与关上形势。
洪奎虽未尽信岑炳说辞，也未给予任何允诺，但亦未有丝毫发兵随州的迹象。
洪奎另书信一封岑炳，言罪不及家人云云，字里行间，都怕极了岑炳伤及他父亲及家眷。岑炳致书以还，言人伦大义，君子行径，只盼洪将军早日驱散关下贼从，某亦可归还城池，成就美谈。
冯子德另偷偷打量关下形势。鹿晏弘等人至今停驻武阳关前，亦未曾攻城，一如故往。据此看来，鹿晏弘认定岑炳等人已葬身桐柏群山里，丝毫未做他想。
此一喜。
二喜。刘威遣人来报，朱武已斩杀山隼，与其一道清剿城内余从，邀岑炳回城主事。
内忧外患，一并都暂消去了。
岑炳留李季方领百人驻厉乡驿，重回衙府。
夺随州城已去半月，终可打理内政，维稳局势。
昨夜绞杀一夜，山隼部四百余人，死伤过百，另有大队匪众自水门外逃，余下投诚生擒者凡百三十人。
一一反复甄别，只不到二十人从未残害无辜，被留下来编入各部。
由此看来，朱武说得没错，山隼及其匪众尽恶贯满盈之徒，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何必在这等人身上浪费时日。
其余百来人，全推至水门外斩首。
可也不能白斩，得发挥人头应有的价值。
斩首前一日，大量士卒穿梭于城内大街里巷，敲锣打鼓，一面大声宣道：乱随州之贼首山隼已诛，余贼从百人，明日午时押往水门外砍头，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前来一观。
于城内百姓而言，他们至今仍不清楚是谁夺了随州城，是谁害得他们遭此兵乱，家破人亡。
但得益于山隼及其匪众种种暴行，让山隼的大名早传遍了每一个瑟瑟发抖的角落，是地府恶鬼一般的存在。尤其对那些女眷众多的大户人家而言，无不闻其名而恨之入骨、又怕得要死。倒应了山隼自己的话，今随州城内，谁人不识我山隼之名。
次日午正。
水门外当真来了不少百姓围观，粗略数来，有上百之数。
当下城内家家紧闭门户，竟能有百人敢犯险现身，岑炳已相当满足了。也足可见山隼的“号召力”之大。
今日这场戏至关重要，若演得好，当迅速消除城内百姓的恐怖，恢复往日安定局势。
故岑炳与吴自勉商量妥当，做了细致安排。
先有岑宝拎了山隼头颅，走到百姓眼前一一过目：“尔等可认得此贼人？”
上百围观百姓中，本有吴自勉安插的两个托口，可未派上用处。
山隼人头方一亮相，便有一儒生模样之人嚎啕大哭，继而痛诉山隼如何杀了他七十老母，还不准他收敛遗骸……
又有一官绅对着山隼头颅咒骂，因其掳走了他的妻女，又在宴席上公然蹂躏……
一时群情激愤，人人皆咬牙切齿，骂声咒声不止。
上百民众中识得山隼的肯定没几个，可近半月来他们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四下躲窜，无不受尽屈辱，恰山隼名头又响，正好用它来发泄情绪。
当人群激愤难以抑制时，有人率先来夺山隼头颅，接着越来越多。
岑宝只得撒手躲让一旁，眼看着山隼头颅被人用嘴咬、用手撕、用脚踏……直至一滩污血，头骨和肉全被瓜分殆尽。
接下来吴自勉登台。
“随州父老们！”吴自勉年岁既长，又故意使嗓音深沉带着沧桑，教人闻之可敬可亲，“这半月来，你们受委屈了……全是匪贼山隼之祸，他胁迫俺们偷了随州城，又杀了你们的亲人，夺了你们的钱帛……如此恶贼，纵千刀万剐也不足以饶恕！”
民众又是一阵激愤，咒骂声不绝。
吴自勉又道：“俺们早有除贼之心，无奈这贼子势力又大，为人又极狡诈，苦等半月，才好容易觅得了机会……昨夜方杀得这恶贼，除此大患。让父老们受委屈了，等久了，俺对不住随州父老，向你们谢罪了。”
言罢弯腰鞠躬，久久方起。
围观百姓们能说什么？唯拍手称好，外加口口呼喊青天官爷。
吴自勉再为百姓郑重介绍除贼英雄朱武。
朱武不善言辞，又看着群情激愤的场面难掩激动，直接扯开嗓子吼道：“秃贼该杀！俺一生杀人上百，唯这贼子让俺杀得最痛快……为民除害，俺朱八义不容辞！”
又得来一阵青天官爷的呼声。
而后于涢水边当众监斩山隼贼从百来人。
每斩一人，先公布其罪状，某日某时于某地杀某人或淫某妇。
每一人头落地，也必引来围观百姓阵阵叫好。
而此时围观者也已不止百人，不断有人入城去奔走相告，再引来亲友围观……涢水边一时人满为患，无不大呼称快。
待百来贼从全部斩完，已天色渐晚。
人群散去，面皆有喜色。
这百来余匪从尸首，自不会有人来认领，便几具捆做一堆，再缀上石头，用船载运至水中扔掉。
这一番安排下来，天色更晚。
岑炳方回。看今日围观百姓反应，这场大戏算是演好了。且有了这些百姓入城去四方宣告，再把消息传至城郊、县乡……时局当大为改观。
……
一大早就有岑宝来叨唠：“城里可热闹了，市集也开张了……俺买了两只野兔，这就拿到后院去教人炖了。”
终究是少年天性。
城内民生的恢复速度超过预期，仅过去了一日，便烟火气密布，市井重开。
毕竟大多居民半月不曾出门，米缸早见底了……
吴自勉拟就了安民告示，拿来与岑炳过目。
“大齐山南招讨副使、骁卫将军、随州刺史、团练使岑炳诚与随州父老言：李唐不仁，朝政渎扰，干戈蜂起。我来为民除乱耳，其各安堵如故。贤士吾礼用之，旧政不便者除之，吏毋贪暴殃吾民，匪毋恣肆祸吾土……”
内容不必细说，只这开头称谓……
岑炳何时做了山南招讨副使，授予了大齐的骁卫将军，又何时成了随州刺史、团练使，谁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