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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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将蘑菇拨到另一个瓷碗,连同竹筷一齐递给他,接过我的东西后,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端着东西到外面去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走了,可眼神向外一瞥,他就在那儿蹲着,眼神半刻不离开鸡,鸡被盯地烦了,扑着翅膀飞到了屋檐。

看来是个难打发的,有别的心思在这儿。只是心思好坏便无从得知了。我干坐在那儿看着他,反正也没旁的事,耗一会儿时间又能怎么样?

就在我愣神之际,他起身转向我,眼神变得犀利,但并未讲话。不等我赶他,他便又背着手离开了这里。真不是个寻常人,他要是赖在这儿我倒不足为奇,可他走了。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说。今儿怎么什么稀奇事都遇到了?改日也该去庙里拜一拜了。

想到这儿,我又觉得好笑,明明之前自己是最不信鬼神之事,难道求了就能转运吗?最后不还是要靠自己,走投无路才会求神吧,欺骗自己得个心安,可悲。

我利落的收拾了碗筷,把它泡在水里。今日阳光很好,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塌上。我伸了伸腰,为自己煮了壶养生茶。而后将堆在一起的药材分别放在标好的小抽屉里,收拾了一番后,我便脱了鞋袜躺在榻上准备休息。准备下午再到城里支个地方治病卖药,到时有了银子再去城里盘下个铺子,给人治病行医。

一睡也察觉不到时间,往门外一站,太阳已是要落山了,也无所谓,我仍背着筐架着架子走到城里,此时天已昏沉,其实这个时间,街上行人依旧很多。我找到一块不算偏僻的地方在地上铺上布,摆了一层草药。又支起桌子坐下来发呆。来的人不多,但生意总是有的。再怎样我也不能像那些卖菜的学吆喝吧?

“喂”

一个浑身横肉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不等我开口便自顾自的坐下,好一会儿,他才吐出后半句:

“这街道,我原来没见过你,你行的医行吗?”

那男人语气很冲,似带些挑衅意味。

“行不行的,您反正也坐在我这摊子面前了,您是问药还是有疾?”

我也没让着他,手里掐着把针,那人若是敢闹事,一针便能让他趴下。

“哟呵,口气不小,那你给爷看看吧,让我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我摸了摸他的脉,眼神却未离开他的腿。随后我把手一揣,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别藏着了,一开始就看着你的腿有问题,要治就治,别耍人玩儿。我还做生意呢。”

说完这些,我把他的裤腿掀开,膝盖以下有些溃烂,膝盖红肿,也不知道这时候还藏着做什么。

我从地上抓了把药捣碎,胡乱的抹在了他的腿上。

“先给你把疼止了,我再给你些,回去你把它们煎了敷在腿上,一日一次便可。”

他点点头,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待我把药开好,他把一贯钱甩在桌上,起身长舒一口气要走。

“诶,等下,找你钱”

他却摆了摆手,摞了句“不用,爷不差这点儿,交个朋友”便走了。我将钱收好,也没去追,毕竟谁在意钱多呢?

剩下的都是来看草药的,也有富贵的看都不看,就想把一摊子全包了。我却摆手不干,还得留给人治病呢。挣一个人的钱,心里总归是不好受,而且也算是呆在这打发时间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个人影映在地上,我转身一看,是季晨风。我虽有些惊喜,却还是保持平静的问:

“问药还是……”

“找人”

他声音低沉,显得很不自在。而我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开什么玩笑小兄弟?我可没时间陪你闹,找人去官老爷那儿,我就是个卖药行医的。”

“叨扰了,来您这儿的人,有没有一个很瘦很小的男孩子?”

“我没见过小孩子来这儿,况且……”

恍惚间我记起一个男孩,只是记不得起因和结果了,只记得他好像受了伤,而我当时东寻西觅的找他,不过我却记不得他是谁了,数年的折磨,使我差点失心疯了。往日种种如断了线的珠子,拼不齐,乱又散。

再抬眼,他的目光沉了下去。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也收拾了摊子,装好准备回去。回去的路很远,借着月光,也不至于使我在林里迷路。今天是一轮满月,抬头看,仿佛和它离得很近。尽管夜黑,可也有它在天上,衬的夜也不是混黑的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是这样过来的。四处游荡,没有一个长久的容身之处。京城之大,容不下一个季晨风。可我甘心过那样的日子,四处歇息,无忧无虑,也无需为银子发愁。那时喜酒,也被酒所害。

我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沉了,而我也走到了屋里,我顺手拿了两只蜡点燃,一直放在桌上,一直放在床前的角落。屋里又静又空,更显得我的孤寂。我随性子僻,可着实爱热闹。不然面上空,心里也空。

闭上眼,脑子里都是当年失手的瞬间,只挥了一剑,身子便软了,被人废了功夫,任人欺辱。他们哪里肯放过我?无论何处,总是能找到我。

思来想去,还是入了梦。夜长梦多,断断续续。总是醒来,也睡得不安稳。但满屋里的草药味又莫名的使人心安。

如此反覆的过了一夜,我早早的就起了,赶了很远的路买了两只活鸡又赶回来烧水拔毛。我把原先的那只赶到了屋里,另外的两只放到水里烫了会儿,都被拔了毛。我把它们穿在竹枝上架起来烤了会儿,一个声音忽地传了过来。

“叶兄”

我手里抓着烤鸡的竹枝,循声望去。

“你怎么来了?”我和气的说。

“哦,我在抓些药,这回添一些新的,我都写在纸上了,你尽管拿,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说罢,他信心满满的掏出一张银票塞在我的手里。

“我给你烤,我给你烤,你去办正事。你这是把养的鸡烤了?还怪有雅兴嘞。”

我看着这宣纸上的药名,有许多我不知道他拿了的用途。我挑了些许后,给他捆好提到了外头。他未透露半分,将鸡还给我就走了。我低头看那只鸡,鸡已经被煎的焦熟。我撕了一只鸡腿,落座在桌前思索着宣纸上所写。

丝竹黄,叶似竹叶,剧毒。一般用药也不用它,可我也有,配些名贵的养气补血会用到它的根。但用量不多,他是要用毒吗?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