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城下拒敌
嬴昭看着嬴政——这个和他父亲一样固执的人,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亲自从两万亲卫中挑了三千精锐。
别看人少,这些可都是兵龄十年以上的老兵,他们不仅上能骑马、下能步战,还个个都是神箭手,人均斩首数在十人以上。
最重要的是他们绝对忠于嬴政,说是三千死士都不为过。
嬴昭还派自己的儿子嬴晖保护嬴政的安全。
兵马集结完毕,嬴政急领三千骑直奔仪城。
途中接连遇到赶往中军的斥候,从他们口中得知敌军后续部队一万多骑已经抵达仪城。
嬴政脸色阴沉,喝令急行。
三千骑终于在正午时分赶到了城下,因为敌军人少并没有围城,嬴政很轻松便进了城。
赵暮、典元、嬴烈三将于城内迎接,皆拜伏于地,等候发落。
谁知嬴政不仅没有怪罪他们,反而将他们一一扶起,叹道:
“此次因情报不全,匆忙接战,致使三军所败。此乃本帅之责,非诸位将军之过也。”
典元、嬴烈闻言,顿时感激不尽,赵暮更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的心中竟升起了一丝忌惮。
他瞥了眼自己的儿子——与嬴政同样只有十几岁的赵修,后者极其沮丧的低着头,与嬴政表现出的魄力与气度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么一对比,赵暮心都凉了半截,他恨不得马上抽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顿。
“现在形势危急,诸位切莫因一次失利而丧失战心。”
嬴政的声音将赵暮的心思拉了回来,他稳了稳心神,回头瞪了眼赵修,随后跟在嬴政后面上了城墙。
他们弯腰躲在城垛下,通过“射孔”向城外望去,只见几骑北燕骑兵纵马驰骋,往来如飞。
时不时有几支箭矢飞来,有的钉在了城头,有的则斜斜的挂在了城墙上。
“呸!这群北燕鞑子在拿我们寻开心呢!”
典元小声的咒骂道。
嬴政闻言眉毛一挑,回首高声问道:
“谁可将其射于马下?”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答话,典元也是一愣,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嬴政怎么还当真了?
而且那些北燕骑兵不仅离得远,速度也快,这样的移动靶,连他这种战场宿将都没把握能射中,更别说其他人了。
然而嬴政亲卫营中的一名老卒却手持四石硬弓应声而出,拜伏于地:
“小的愿意一试!”
说罢,老卒当即搭箭引弦,透过“射孔”,只虚虚一瞄,手一抖,一支箭矢便激射而出。
嬴政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城外北燕骑兵便在同伴惊愕的目光中被射穿喉咙,坠马而死。
原本还在城外飞驰的燕骑顿时作鸟兽散,逃回了大营。
城墙上一片寂静。
俄而,城头才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与喝彩。
嬴政环顾四周,见士卒们脸上多日来的沮丧一扫而空,军心渐稳,他不由得拍了拍老卒的肩膀,称赞道:
“不愧为悍勇老卒,特赏你肉两斤、酒十盅。”
老卒闻言,脸上绽开欣喜的笑意,再拜伏地道:
“谢督帅!”
轰隆隆……
众人还在喝彩之时,滚雷似的马蹄声便轰天震地而来。
众人看去,但见北燕中军大开,一杆狼头大纛当先出马,三百具具装冲击骑兵在前开路,两千具甲骑护卫左右,万余汗帐狼骑于后跟进。
往来飞驰,顿时尘土漫天,气势无边。
嬴政见了,心中暗自称奇:比之朕楼烦铁骑更甚!(楼烦铁骑是赵国胡服骑射的产物,秦灭赵后被编入了秦军。)
诸将见此,皆面露怯意,唯有嬴政脸色照常,甚至面露不屑。
虽然众人知道嬴政这是装出来的(他们自己这么认为的),但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众人的心竟也跟着平静下来。
头悬刃而不惊,身将死而无惧。
这种魄力,赵暮只在自己的父亲和嬴异人身上见识过。
他不禁怀疑,眼前的嬴政,真的是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吗?
“诸位将军,”
嬴政的声音再次将赵暮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们与北燕的骑兵交过手,认为他们的实力如何?”
诸将闻言,都是一愣:城外人家不是正在展示实力吗?怎么还问这个?
但混迹官场多年的赵暮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
“禀督帅,燕骑之势,胜在突袭与速决,若以我有备之师,与其正面硬战,胜负犹未可知!”
看着突然变得积极的赵暮,嬴烈颇感惊讶,嬴政却认可的点点头,典元也不禁思考起来:
对呀!我军人数占优,此前两番皆是因为准备不足,军阵不整时被敌骑突袭才败了下来,如果严阵以待,那群燕奴鞑子未必能嬴。
想到此,他不禁顿首叹息:我竟怯敌如此之甚!
嬴政也不再废话,当即传令:
“今晚赐酒肉犒劳全军,明日出城列阵迎敌!”
“喏!”
诸将已不再怀疑嬴政的命令。说来也奇怪,虽然迄今为止他们并没有打过胜仗,但对嬴政却越发的信任和依赖。
次日一早,城门洞开,数万甲卒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鱼贯而出。
深秋早晨的风带着寒意,士兵们面色紧张,却步伐整齐。
几束晨曦照过来,层层叠叠的矛戟发出片片寒光。
嬴政与典元领兵离护城河十米列阵,赵暮与嬴烈各率两千骑护卫左右。
而北燕斥候早将情报带给了中军大将达需光。
这位从漠北来的汉子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群‘南人’居然还敢主动迎敌?”
达需光不免怀疑敌军主帅就在其中。
十七岁的主帅为了争回面子亲上前线,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南人”主动出击的原因。
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达需光回首看去,来者是一名皮肤黝黑的少年。
他骑着匹棕马冲到中军大将面前,脸上满是兴奋,语气也极其的激动:
“将军!斥候来报,那仪城外就有‘南人’的主帅!他们的主力还在百里之外,最快也要明日才到!”
少年是北燕主帅铁勒突束的儿子——铁勒旗(姓铁勒,名旗)。
他和那群“南人”的主帅一样,都只有十几岁,年经、冲动、胆大妄为。
这印证了达需光的猜想。
但他却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忧心忡忡的道:
“可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四倍,如果擅自行动,很可能……”
“将军的担心完全多余了!”
铁勒旗当即打断了他的话:“我观察过南人的军阵,他们兵力部署往往是中间厚、两翼薄,
敌军先前本就败了一场,军心低下,只要我们以主力强攻其正面,再派数千骑袭其侧翼,敌军方阵必然溃散,到时定能生擒敌方主帅!”
少年的话铿锵有力,刺激着达需光脑海中的想法,他明白,这是一个“封侯拜相”的机会。
念及此,他不再迟疑,当即下令:“列骑出营!”
霎时间,马号传遍整个营寨,一万五千骑北燕骑兵策马出营,三万多匹战马直踏得地面尘烟四起、寸草难生。
在跑出几里后,北燕骑兵便分成了三路:
右路由大将达需弥(达需光之弟)率领,共三千骑;
左路则由大将乌日木珠(姓乌日木,名珠)率领,亦有三千骑;
中路的一万骑主力自然由达需光与铁勒旗率领。
再看仪城这边,因为有嬴烈和赵暮护卫左右,嬴攻便将主力集中在了正面(与铁勒旗猜想的一样)。
先是一排重盾打头,而后是三排长矛兵;之后又是一排重盾,重盾后是四排长矛兵;之后又是一排重盾,盾后是五排长矛兵……
长矛兵依次递增,到第四轮,“人型拒马”阵就算排好了。
这个阵型可以更好的对骑兵先锋造成伤亡,并减缓敌骑的冲势。
拒马阵的后面又是一排重盾,盾后则是六排由嬴政与典元率领的“戟士”。
因为这些只是前方探路的军队,重甲、床弩等辎重都在中军,所以没有弩车可用,只能用人来堆。
此次是依城列阵,所以嬴政从亲卫中挑选了两百名射术精湛的老卒,把他们安排在了城头。
待到晨光大放,一个以步兵为主的方阵已然成型。
此时的不远处,黑影攒动,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三股骑兵如利剑般向方阵插来。
嬴政当即下令:“竖起帅旗!命令两翼骑兵进攻!”
巢车上的传令兵得令,当即挥动三角旗,巢车下的号鼓手根据令旗的挥动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
鼓声密集的响起,正在休息的嬴烈和赵暮当即翻身上马,指挥着各自的骑兵摧动战马,并开始提速。
随着敌骑的接近,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
两股敌骑远远的绕开了方阵正面向两翼插去,嬴烈与赵暮率领的两路骑兵当先直迎而上。
嘭!
眨眼间,敌我双方战马便撞在了一起,顿时血肉横飞、肢体飞溅。
原本各成一股的骑兵,现在却如同两团相互挤压的面团,绞杀、搏斗成了一团。
随后双方各自挣脱,透阵而出,然后又再次集结,返身互撞。
但两翼的战况并没有影响到嬴政,他现在正死盯着前方。
在重重尘烟下,北燕的四百具具装重骑如山崩海啸般压了过来。
其后两千甲骑与八千汗帐狼骑,组成了三道狭窄的锋线。
只要具装骑兵冲破了敌人的防线,他们便能长驱直入,直取敌方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