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被彻底搅乱的局势

蔡益民这两天心情乱糟糟的，一方面是担忧秉昆这个主力帮手的遭遇，另一方面是担心吉春的舆论走势。

自从【百大青年榜】发布以来，吉春的年轻人就开始躁动，最近周秉昆的《吉春1999》又点了一把火，过一阵子整个江辽的年轻人都要被煽动起来了。

现在报纸正在被海量的青年投稿所淹没，全都是非常激进的言论。如果不能及时稳住事态，怕不是要惊动到高层去。到了那一天，自己估计也要受到牵连。

老蔡觉得，万一秉昆被抓，一定会引起青年们的动乱。不管是为了拯救秉昆，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秉昆必须离开吉春一段时间了。

18号蔡晓光来的时候，秉昆仍然在写信。

“抱歉啊秉昆，我爸说只能先委屈你了，这次不走恐怕是不行了。”

信的内容还差个收尾，他在斟酌着用词，好长时间没给陌生的长辈写信，是应该用“此致敬礼”还是“顺祝安康”来着？

“周大娘和郑娟我会照顾好的，拖拉机厂那边有个地方能够安置，吃喝都有我来负责。你的那些朋友应该没事人，顶多也就是被拉过去问几句话，我相信他们也不会乱说。对了，我给冬梅姐和秉义哥发了电报，把这边的事儿说了，让他们自己有点心理准备。”

还是不想了，把两个词儿都写上，估计也没人挑这个。

折好信，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特殊的信封，是少见的一封一元钱的航空特快信。这东西自发明以来，基本都是用来传递公文，蔡晓光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真拿他来写信。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才20几块，这时候一块钱能卖30个大号的碱水面馒头。

“叔叔说去哪儿了吗，风纪组会不会沿路堵截？”

蔡晓光从文件袋里倒出一堆证件，抿了抿嘴唇，略微想了一下。

“你自己有想去的地方没有，要不去秉义之前的农场或者去西南找你父亲？”

秉昆听了直摇头，这俩地方一个容易被盯住，另一个去了不舒服，都不是好选择。

“我再考虑考虑吧，干爹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退路，告诉蔡叔叔不用担心。就是我在老杨那边藏了一些人，一定要保住他们，未来申请试点的事儿，还得指着他们干活。”

蔡晓光走了，想要以秉昆为诱饵转移视线焦点的计划，没能成功。但至少他的心里平静了些，这么下去，未来跟秉昆还可以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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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路，风纪组办公室。

吉春总负责人正在对手下训话，搪瓷缸子在暗红色的实木桌面上墩的哐哐响，留下一个又一个弧形的印子。

“周秉昆抓不住，他的家人呢，没有老婆孩儿么，没有爹妈么，没有亲朋好友么？一个个的问，难道每一个都能包庇他？还有，现在外面舆论凶凶的【新生活运动】是怎么回事儿？谁批准他们搞的，打的谁的旗号？”

底下办事不力的队员们，恨不得用目光在桌子上刻字儿，一秒钟都不带看向别处的。

“抓！凡是有聚众搞事的，全都抓起来！报纸、广播，凡是发表不当言论的，追究责编和主编的问题！”

老大发火，下面的小兵一个个噤若寒蝉，可是有一个人却不得不站出来拦一把。

“主任，上头下了死命令，禁止咱们绕开程序抓人。不是兄弟们不出力，实在是咱们这个部门，没有合规的手续啊！”

这位主任恶狠狠的瞪了他的副手一眼。老大说抓，又给不出手续，不就是要让你们绕开程序么？这点黑锅都不肯背，以后还怎么放心你去做事。

“你们继续讨论，限你们三天时间，要么把周秉昆给我抓过来，要么让吉春给我重新平静下来！”

说完，再次用力墩了一下茶缸子，把外表的搪瓷漆面都磕掉了好大一块，给低头的人吓的一哆嗦。大伙还等着有没有下文，结果主任一摔会议室的门，转身走了。

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终于结束，憋了半天的人总算是可以正常呼吸了。

副手站起来，“我说两句啊，主任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把事态控制下来，不惜一切手段。你们不要太珍惜羽毛了，做我们这份工作的，就是要铁面无私，雷厉风行。别老想着做人留一线，你给别人留了，别人给我们留嘛......”

下面坐着的，可都是不到三十的小伙子。平时让他们去抓歪风邪气，抓投机倒把，那肯定没问题。可现在让他们抓聚众讨论【新生活】的，那可都是自己的同学、朋友、亲戚。真抓起来了，以后在吉春还混不混了。搞臭了关系，那就等于社会性死亡，以后家里有个婚丧嫁娶，连乞丐都不肯上门讨钱。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对象可以抓，那就是周秉昆。

至于说去找报社和广播的麻烦，人家那里有武装守卫的。

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光字片的周家老宅翻了个遍，除了墙上糊的报纸，连个带字儿的东西都没找着。后来又去了沿堤街的新房子，除了把当院子里的蔬菜祸害一顿，其他仍是一无所获。去了周秉昆所在的酱油厂，人家就一句不知道。这小子还有哥哥姐姐，可惜远在天边，解不了烧眉毛的急火。

看样子，只能扩大范围，找跟周秉昆关系密切的其他人了。

主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头还是憋着一口闷气。从当上这个一把手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敢于跳脸的年轻人。前有一帮大院子弟搞什么【百大青年】评选，后有周秉昆非法出书，紧接着街面上又兴起了什么“新生活运动”。难道流年不利，到了他老李要遭难的时刻了么？

正寻思着，要不要再去拜访几位老同志，说一说事情的严重性，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是我，说吧！”

“主任，大学生们也疯了，今天六校联合，一起刊发了我们禁止的文章。对，发在他们的校园报上的，六所学校啊，我这怎么办？”

“除了刊印毒草，还有没有别的错误行为？”

“他们还在礼堂和广场上开大会，搞演讲，组织校园内的【新青年，新生活】评选。”

这下麻烦了，吉春六校，有三所不归地方管。就算是剩下的三所，也有很强的自主性，各有一方面的大领导负责。不管吧，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们，势必要把吉春闹翻了天；如果贸然下手，一时都算不清自己要得罪多少个大人物。

这事儿，还得找老领导做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