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路人甲，但是有张主角脸
烛火的燃动声、茶水氤氲落下的水声、微弱的簌簌落雪声
耳边的声音如此生动，又如此遥远，好像一个多年以前大雪的冬日夜晚，煮雪烹茶，烧灯续昼，朦朦胧胧间又是浮生大梦一场。听不真切，看不清楚，游离的魂魄好像要逃离这世间。
李善善觉得自己被人塞进一颗凉凉的丹丸，凉丝丝的甜，入口即化，那人粗糙的指腹还擦过她的唇，有些粗砺的疼。恢复了些知觉，李善善颇费些力气地皱皱眉，同鬼压床一般挣扎一番才睁开眼。
一睁眼李善善就看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双琥珀般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泊汩汩的活泉水，属于秋天的那种。李善善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微弱的抽气声。
少年对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醒啦，感觉还好吗？你从哪儿来的？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郁山，我在这片地方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李善善缓慢坐直了身体，抿了抿干涩的唇，脑子被问得有点发懵。直到手里被塞了一个茶杯，李善善才反应过来，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了看旁边阳光开朗的少年。郁山站在她旁边，恍惚间李善善觉得他是后羿遗落的一个太阳，猝不及防降临在她身边。鲜活的，明亮的，生气蓬勃的少年，带着火种，鲜衣怒马赶赴山林这一场盛大的雪宴。
她很确定，她没有看错，因为此时这个人的头上确确实实是有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主角”！等李善善看清后，那两个字就像是故障了般模糊混乱后消失了，简直像是个幻觉。
不管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是主角了！
“呃……我是李善善，对……我是李善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在这儿，不知道我从哪儿来，抱歉啊，我好像是……失忆了吧？我其实也不确定。”李善善断断续续说完这段话，不大清醒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大半，李善善低下头喝水，恍惚间看到水面上有几个亮亮的大字，李善善顿时愣住了。
不是吧，我也是主角？不像啊，我这身体看样子都活不了几章啊！
好容易发呆的姑娘，不过发呆也好看，郁山盯着李善善，漫无边际地想。
李善善转头用真挚的眼神看着郁山“不好意思啊，你有没有镜子啊……呃，我想看看自己”头上的字是什么
“你不会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怀疑吧？”郁山半开玩笑的把一面小镜子递给李善善“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有你这么好看的人，简直像是话本里的人”
李善善不以为然，觉得小伙子你年岁不大倒是很会说好听话嘛，她自己长什么样她不知道？她……好像确实不知道……诶
不管了，镜子里李善善先照头顶，“路人甲”几个大字熠熠生辉，随后卡顿，模糊，消散，就像是老式电脑上卡顿的字幕
果然嘛，有点释然又有点迷惘，李善善有些泄气似的将镜子往下降，突然看到一张脸——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长得很好看嘛，你还不信！”很得意的话语骨碌碌滚到李善善耳边，狸奴般亲人。
李善善只觉得脑子有点空白，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谬诶，她简直想象不到，拥有这副皮囊的居然是个路人甲。现在喜欢玩反差啦？路人甲，但是长了张主角脸什么的。
这副皮囊里，装着的仿佛不是什么浑浊庸俗的血肉，而是一簇蔟新雪，来自山林的雪。
李善善看见暗昧不定的火光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她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叛逆的山林的孩子，被大雪围困，迷路于火光中。她忽然觉得“善善”这两个字真的很符合这张脸，长得确是善良，只是善良得没什么人情味，像是一尊已经失去了人们香火供奉的白玉菩萨，在漫长的光阴里布满灰尘而后沉寂，只余些许佛性，苍白而无力。
将小镜子还给郁山，李善善有些怅惘地呼出一口气“谢谢你啊，郁山。”郁山笑着把这面小镜子接过
看到郁山将镜子收进他的尾戒里，李善善居然很平静，有一种“虽然很离奇，但应该很正常吧”的神奇感觉
李善善收回自己落在他尾戒上的视线，转而望向他的双眼“你能给我讲讲这个……世界吗？”她几乎什么也不了解，不了解这个世界，不了解救她的郁山，甚至不了解以前的自己，只带着模糊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
郁山皱皱好看的眉，好像有点为难，抑或是不知从何开始讲述。
“那……可以给我讲讲你吗？”李善善小声说道，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感到自己给人家提了一个冒犯的要求“抱歉啊，可能让你为难了你随便说一点什么都可以的”
“你饿了没？”郁山突然问道，但没等李善善回答便又从自己的尾戒里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拆开后塞给李善善“肯定饿了吧，你好久没吃饭了，你先吃吧”随后又很顺手地把李善善手里茶杯里的水给满上“吃吧！”
李善善：不是，他好忙啊。不是，他好热情啊！
李善善连忙点点头，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感动，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不知道是因为吃上饭了，还是因为什么，李善善感动得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跟你讲一下我吧。这里强者为尊，人人修炼——当然有些人没有修炼的资质。我出生在北原，北原是下界四大州之一，气候较为寒冷，我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大雪天。虽然父母早逝，但是我比较幸运，因为他们有给我留下一笔比较丰厚的家产，留下来带我的管家老伯人也很好，我很平安地长大，修炼也一直稳扎稳打。家族里的人都说我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以前也这么觉得，那段日子想想还真是很风光——直到一场意外，确切来讲应该是事故吧，有人设计我，我的根基全毁了，几乎不再有可能修炼，差不多成一个废人”郁山说到这停下来喝了口茶，火光晦暗不明，照着他唇边漫不经心的笑。
李善善咽下嘴里的糕点“那……你现在是好了吗？”看他这个状态好开朗的样子
“没好，用了能找到的所有丹药，都没能好。管家老伯也在不久前走了，也没人管我，我就离开了家族，独自出来闯荡了，想着把自己的根基修复好了再回去。我来到这里找一种药材，没成想碰到你了”郁山坐在李善善的小床旁边，托着下颌，平静地说完了他的经历，好像他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烂俗故事的讲述者，而不是他的亲身经历。
“设计你的人呢？”李善善有些难过，连带着声音都有了不大不小的情绪
“他啊，杀了”郁山吐出几个字，淡定地好像在说今晚的天气怎么样
“嗯”李善善点点头，低头吃自己糯叽叽的糕点，好像不知道自己回了个什么字一样的平静
“你不惊讶吗？或者说我这么残忍什么的”郁山有些好笑似的看着埋头吃糕的李善善，眉眼带笑。长着副菩萨相，他还以为心肠得多软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不杀他他要是还害你怎么办？”李善善抽出自己吃糕的时间说“而且你救了我，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当然会支持你的！”最后一句李善善讲得很有些激情愤慨的味道。
李善善：这就是主角啊，周围一定会有小人什么的
郁山笑得更开心了，开朗地像是没吃过苦的傻孩子，很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
抓紧时间把糕团巴团巴吃完，李善善刚喝完水，就听到郁山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
李善善沉默半晌，对自己发出灵魂三问后郑重且坚定地摇摇头“没有，完全没有打算”
“那我们两个就结伴吧！”郁山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虽然我现在还不能修炼，你好像身体也不大好，但我们两个人结伴总归还是很有希望生存下去的！”
虽然不知道郁山说的为什么那么让她那么心酸，也不知道为什么郁山邀请她这个刚认识的人结伴，但李善善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拜托，她好歹是主角诶，总比自己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选路人甲强吧！
李善善没有纠结什么就点头了，还跟眼睛亮亮的郁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了。
不久的以后，李善善知道了郁山一个显著的属性：颜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