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代》：爱山楼[1]记

彭汝砺

作者简介

彭汝砺，字器资，祖籍江西袁州，饶州鄱阳（今江西鄱阳滨田村）人，生于宋仁宗康定二年（1041），卒于宋哲宗绍圣二年（1095）。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乙巳科状元。彭汝砺读书为文，志于大者；言行取舍，必合于义；与人交往，必尽试敬；而为文命词典雅，有古人之风范。著有《易义》《诗义》《鄱阳集》等。

原文

人情得所乐则喜，然皆累于物[2]。狥[3]名者劳，狥利者忧，驰骋田猎者危，乐酒者荒，溺色者亡。山水可以无累矣，而好之者鲜[4]，知所以好之者尤鲜。樵夫野老，出作入息，日夕于是，焉知所以好之？佛老之宫[5]，深据险阻，得其形势，乌知所以好之？屏山在饶浮梁东南，其秀丽出数十重，其广绵亘数百里。其洞出于郁[6]者为集仙，其门容众一旅[7]。屈折行百步，若寒潠[8]。而入以烛。既达，空洞深沉如大厦，其鳞石如金刊木刻，机巧殆尽其妙。溪横其前，其静若鉴[9]，可见其发毫；其声若珮玉[10]，中律吕[11]。外舅[12]宁公宅于是。始诛茅[13]而为庵，凌空而为桥。日与佳客游，以为未足，乃面一山之胜而作楼百尺。既落成之，四顾踌躇[14]。山连如珠，或枯或菀[15]，如云涌而水波兴焉，如新决聚讼[16]而车徒[17]趣焉。其崇卑险易，回环屈折，草木荣落，参差错然不齐。日星风云，雾雨霜雪，昼夜四时之气象，消息合散[18]于须臾。绘画之工，以微尘为墨曾不得其仿佛；论述之士，辨周万物[19]亦不能道其绪余[20]。公方玩千里于一席，览胜概[21]于樽俎[22]，几尽之矣。不亦善乎？公曰：“吾见其高明而有容，广大而无隅，登日出云，甘雨沾濡，草木润泽，徧满昆虫。”予曰：“嗟夫！是知所以好之者欤。”公名锡，字祐甫，子洵，今为靖安军节度推官。

程楷诗：

冰壑霜崖烟树空，爱山楼久谢春风。

犹来断础[23]荒碑畔，历历[24]群峰指顾[25]中。

简析

这篇文章是彭汝砺为其岳父宁锡所建的屏山爱山楼写的一篇记文。文章开篇就以“人情得所乐”“皆累于物”展开议论：“狥名者劳，狥利者忧，驰骋田猎者危，乐酒者荒，溺色者亡。”从而提出只有“山水可以无累矣，而好之者鲜，知所以好之者尤鲜”的观点，为后文外舅宁公建爱山楼一事埋下伏笔。接下来尽情地描述爱山楼周遭山、水、洞、桥，日、星、风、云，雾、雨、霜、雪的无穷胜概。再自然而然地写到“公方玩千里于一席，览胜概于樽俎，几尽之矣”。并水到渠成地发出对宁公修建爱山楼一事的由衷赞叹：“嗟夫！是知所以好之者欤！”指出宁公是一个不仅不累于外物，寄情于山水，而且是一个能够“知所以好之者”。笔致如行云流水而又前后呼应，描叙简约从容而又寄慨遥深，不愧为状元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