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肉计
排队的书生们浑身一激灵，颤抖追问。
“多少，三十天？”
见老者郑重点头，书生们纷纷瞳孔一阵猛缩，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忽然，排队的书生纷纷从怀里、嘴里、胳肢窝下面掏出小抄，咬着牙拼了命往旁边扔去。
贾瑞抬头，发现满天小抄如同雪花似的飘到排队的路两边。
眨眼之间，排队人群两边，已经扔了满地的小抄。
搜查的兵卒以及考官对此见怪不怪，冷哼一声拍了拍刚才枷锁示重的书生，被枷锁的书生哈哈大笑，轻松取下枷锁，接过考官递过来奖励的一块碎银，换上兵卒的衣服，一脸戏谑得意的看向刚才疯狂扔小抄的书生。
书生们目眦尽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靠你大爷的，还可以这样搞？杀鸡儆猴，群众演员，苦肉计，对我们书生玩这个，有辱斯文，夺笋呀！”
等到搜查到贾瑞的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带小抄，他把小型图书馆都带了进去，还需要带什么小抄，巡检的兵卒恪尽职守，在贾瑞身上搜检了一面古色古香，秀气十足、看起来极为华美的珍贵镜子。
他们常常被征用过来，检查考生很有经验，但从一个考生身上，竟然搜到了镜子，而且，一看是娘们用的东西，让这些兵卒极为诧异。
甚至都怀疑这考生是不是昨晚逛窑子，今天起来匆忙，顺了她们的镜子。
他们看着镜子本想私吞没收，可见贾瑞气场强大、从容淡定，看着他们没有畏怯、懦弱的态度，心里也止不住打鼓。
这些兵卒自然知道，来参加院试的人，不少都是地方豪强、王公贵族的庶子或是远房亲戚，哪怕就是远房亲戚，也远远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有老道的兵卒使了个眼色，他们要看看贾瑞的“亲供”。这年轻人有没有过硬的关系，这亲供上面不仅详细记述考生的相貌，还会载明考生上三代直系亲属的详细信息。
要是没啥背景，这个镜子他就没收了，到时送给自己相好的窑姐。
就看这镜子的成色以及华美的外观，必然价值不菲，到时少说也可以白嫖一年。
可当贾瑞递过自己“亲供”的时候，原本垂涎欲滴、满脸狠戾的兵卒瞬间就瞪圆了眼珠，扭曲的面容也堆上了一点浮夸的笑容，只见上面写着：
姓名：贾瑞。
乡贯：金陵（现住京都）。
年龄：十九岁。
容貌：身高八尺，朗目疏眉，端明秀色，双眼皮、眉目清新、五官精致。
“亲供”上对外貌描绘哪怕再详细，也无法精确做到甄别，但每个童生来考试的时候，必须要找两名秀才担保，一旦发现冒名顶替，担保的秀才也要遭受严厉的苛责。
所以，在这样的连坐措施下，几乎没人敢于冒名顶替。
兵卒对这上面注明的相貌更是看都不看，他直接往下看去，下面的内容才是这帮老兵卒关注的重点信息。
曾祖：贾源（敕封荣国公）（薨）。
祖父：贾代儒（荣国公第二子）。长兄贾代善（薨），因军功卓著，皇恩浩荡，再封荣国公。
父亲：贾旻。（长殇）
兵卒原本邪魅且贪婪的目光瞬间收敛很多，这个“亲供”上面有的信息是贾代儒特意托关系加上去的，本来贾府报名手续等都是经他手安排，最后由贾府背书运作。
代儒担心兵卒为难自己这孙子，甚至里面的巡考官也会欺负。
他作为曾经考试多年的老考生，太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这“亲供”就是护身符，知道自己和那不争气的儿子不能为孙子争光提供庇护，
除了自己父亲荣国公贾源应该填写以外，又特地加上自己的兄长贾代善来震慑宵小之辈，没想到，今天果然派上用场。
这帮兵卒虽然看到这考生的父亲是个白丁，爷爷也没啥爵位，但他是赫赫有名的贾氏族人的后代，而且关系并不算太远，他们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老兵卒眼中狠戾散去，但心里狠戾没有消散。
既然这镜子自己不能拥有，这年轻人也不配拥有，自己得罪不起，可有人能得罪的起。
要是学政能看好的话，哪怕不能赏自己一点银钱，也在大人面前卖个好。
老兵卒对着在远处闭目养神的学政挥手示意、点头哈腰。
学政眉头微皱走了过来，兵卒满脸谦卑得意的把镜子捧给学政，眼中一丝狡黠的光芒闪过。
“报告大人，我们搜查到这个考生怀里揣着镜子，不敢擅自做主，请大人裁夺。”
在官场里跌打滚爬的，谁都不是愣头青，他没有接过镜子，而是先拿起了“亲供”。眼中瞳孔一闪，面上表情一震，但多年养气功夫做的极好，只在一瞬之间就面色如常。
他瞄了一眼镜子轻描淡写说道：
“镜子而已，不算违规，不要大惊小怪、过于紧张，这些未来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我们是担负着为国选材的重任，只要不作弊，咱们没有必过过于苛责。”
学政一番慷慨激昂演讲，兵卒惴惴不安听着，学政一挥手，赶走了几个兵卒，递还了镜子，正要让贾瑞入场。
远处跑来一个山羊胡子的考官，眼神阴戾又阴狠的看了一眼贾瑞，嘴角牵起了一抹冷笑，他陪着笑走到学政面前。
“且慢，林大人，我看这贾瑞来考试还带着镜子，分明居心叵测，心怀不轨，这镜子可以照着别人卷子，然后他借机好作弊。”
贾瑞冷冷看着这山羊胡子，知道这家伙扣着帽子，必然是背后有人指示，不然，区区一个镜子他们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他正要动怒。
谁知，这学政看都不看山羊胡子一眼，轻轻一笑拍着贾瑞。
“贾公子，果然是仪容不凡、潇洒豪放、丰神俊朗，这才是名门之后，将门俊杰，好，一表人才！
子曰的好，吾日三省吾身，照镜子嘛，就是找问题，发现自己身上问题。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责问，勉励自己，要求自己，我能理解你，这不是镜子，这是皮鞭，是戒尺，是自我救赎的利器。”
贾瑞一时有些恍惚，明明带镜子的是自己，这学政大人竟然为自己找这么多理由，而且还这么充分。
裘推官更是目瞪狗呆，难以置信的看着学政大人在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