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赠镯
容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翠鸟的无助。她已经想象到在池塘边无忧无虑的翠鸟正叼着鱼儿却忽然被抓住，关在笼子里面。翠鸟拼命挣扎，待到筋疲力尽时，又是被怎样惨无人道的手法把掉了羽毛，又是怎样在绝望中死去。美夺取了翠鸟的一切，盛世也可以成为如血残阳。
“我问过额涅是否可以用孔雀的羽毛或者染色的鹅毛代替，毕竟处理得好的话完全可以代替翠羽。点翠的精华不在于‘翠’，而在于‘点’，可是额涅坚持只用翠羽。京城没有孔雀，而鹅毛又很低贱，因此我们若要仿制，便只能用染色鹅毛。哪怕鹅毛和孔雀羽毛做出来的点翠更美，可是一旦让买家知道了你弄虚作假，让那些贵太太们知道你故弄玄虚，节约成本，高价低配，而她们头上戴的是鹅毛，她们会怎样想？宫里面的娘娘头上戴着鹅毛，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甚至欺君罔上？我们并不擅长染色，一旦染色鹅毛掉色，就一定会被发现的，因为翠羽的颜色不会衰退。”容珍道，“如今的翠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总有一日，这世上再无翠鸟。”
“美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罪恶。”怀特道，“欧洲的紫色，被称为‘皇家紫’，这种颜色来之不易。紫色来源于地中海的染料骨螺，来自欧洲的王室想要购买这种染料还需要跑到腓尼基城去，而且它的做工十分复杂，几十万只海螺才能提取十几克的染料。物以稀为贵，越是很贵的就越有人追捧。”
“在我们中国，最崇尚的颜色不过就是黄色，红色和紫色——不是人人都可以穿的，穿错了还可能会被杀头呢！”容珍道，“在中国，紫色也是非常尊贵的颜色之一，不然为什么皇宫要叫‘紫禁城’呢？紫色既有青的深邃，又有红的明艳，也被称为‘帝王紫’，又有‘满朝朱贵紫’的说法。我们的紫色很多来自一些花草，比如说紫草就可以提炼出紫色来。”
“格格你可以穿紫色吗？”怀特问。
“那不行，我们这里有很多种‘格格’，一种是像我这种满洲大户人家的格格，一种是宗室的小妾，一种就是和硕格格，多罗格格之类的，只有最后一类可以根据身份高低和不同场合有选择穿紫色的权力。”容珍道，“我曾远远地瞧见过和硕公主和和硕格格，她们穿上紫色特别好看！”
“是啊，紫色华贵，不是人人都可以穿的。中国有一个成语叫‘紫气东来’，有一种茶壶叫‘紫砂壶’，有一座城叫紫禁城，或许都不是紫色的，可是名字里面都有‘紫’字，想必中国也是以紫为贵。”怀特道。
“差不多到时候了，我跟毓蕙她们约好了的，我要去找她们了！”容珍道。
容珍里了府邸，看见毓蕙、素棠和秋娘都在，而祝华庭也还在。容珍轻轻一笑：
“这是哪家的登徒子，蹲在我家门口！”
“格格，我专门来等你的！”祝华庭笑着拿出一只木头镯子，上面还有一些雕花：“这个镯子送给你，你看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木头？”容珍问，“你说这是镯子？为什么不是圆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木头，闻起来好像，是乐姑娘给我的，但是这木头肯定不是用来修房子的。”祝华庭道，“圆明园里面的老太妃都要戴玉镯子，不过我没有玉。不过你放心，我会修房子，不管是设计还是建造我都会，你看这个镯子，好不好看？你不是没有见过圆明园嘛，于是我雕刻了一些圆明园的建筑上去，你看，这个是正大光明，这个就是勤政亲贤。可惜我只刻了两个，不然我一定给你刻圆明园四十景！”
“我看他弄了好久呢！”乐素棠笑道，“这个木头是檀香木，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做成檀香珠子檀香手串？”
“原来这是檀香啊！我听说过，也见过檀香手串，但是你直接给我一块木头，我怎么认得？”祝华庭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还没有雕完，你若是不嫌弃，就给我雕完再送给你，行吗？”
“那给你吧！”容珍取下檀香镯子，“我曾读过一篇文章，就是讲到明朝有一个叫王叔远的人，用核桃雕了一个小洲出来，刻的就是苏子与他的朋友在泛游赤壁。魏学洢就写了一篇文章来说这核舟，里面说什么‘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简桃核修狭者为之。嘻！技亦灵怪矣哉！’你能做出这样精巧的檀香镯子，能够刻出圆明园的景色，可惜我不才，只能借用前人的话‘嘻！技亦灵怪矣哉！’
“这刻得很小，但是可以看清楚。这两个是圆明四十景之二，我给你做一对出来。”祝华庭道。
“圆明四十景是哪四十景？”容珍问。
“圆明四十景有正大光明、勤政亲贤、九洲清晏、镂月开云、天然图画、碧桐书院、慈云普护、上下天光、杏花春馆、坦坦荡荡、茹古涵今、长春仙馆、万方安和、武陵春色、山高水长、月地云居、鸿慈永祜、汇芳书院、日天琳宇、澹泊宁静、映水兰香、水木明瑟、濂溪乐处、多稼如云、鱼跃鸢飞、北远山村、西峰秀色、四宜书屋、方壶胜境、澡身浴德、平湖秋月、蓬岛瑶台、接秀山房、别有洞天、夹镜鸣琴、涵虚朗鉴、廓然大公、坐石临流、曲院风荷、洞天深处。”祝华庭道，“我给你做一对，你一定会喜欢的。乐姑娘，可以再送我一块檀香木板子吗？”
“我的檀香可不便宜！”乐素棠嘟起嘴，“你出多少钱？”
“我……我给你拿银子，你看二两信不信？”祝华庭问。
“二两？那可不够，至少得十两银子！”乐素棠道。
“行，十两就十两，不过你要等我几日我才能把银子凑给你！”祝华庭道。
“怎么镯子单单送给容珍啊？我们也想要呢！”吴秋娘笑道，“怕不是，喜欢上了容珍？”
“哪有啊！”祝华庭脸红了，“你看我是那种无赖吗？容格格是要选秀的，在撂牌子之前，她……她就是皇上的女人，我哪敢跟皇上抢女人啊！”
“脸红了！”毓蕙笑道，“容珍，你男人不好意思了！”
“什么我男人！”容珍也脸红了，躲到乐素棠身后：“素棠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的拿我打趣！”
“嗯……依我来看，容格格下嫁给祝公子的那一日，会戴上祝公子为你订做的圆明四十景檀香镯子。容格格下嫁祝公子……祝华庭，你还不想想怎么讨好你家媳妇儿！”乐素棠也笑道。
“哎呀，你们都打趣我！”容珍很不好意思，“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府了！”
“祝华庭，还不赶快拿着你的镯子去提亲！”秋娘笑道。
“你们都笑话我！”容珍急得跺脚，然而花盆底儿没踩稳，竟直接摔倒了。
四人见如此，都连忙围过去。容珍方才被打趣，又崴了脚，一阵吃痛，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不应该打趣你的。”吴秋娘很愧疚。
“你去我家店里面看看吧，我不收你钱。”乐素棠道，“我给你开点儿药。”
“好痛啊！我感觉我站不起来了！”容珍道。
“我扶你，你看你能不能站起来。”宋毓蕙道。
然而试了好几次，容珍勉强可以站起来了，然而却还是走不了路。
“这怎么办啊？”宋毓蕙很着急，“我们怎么送你去乐家老铺？”
“格格……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抱你过去。”祝华庭道，“格格，可以吗？”
“我……我信你一次，你不准再做别的事情了！”容珍道。
“我答应你！”祝华庭连忙道。
祝华庭抱着容珍跑去乐家老铺，任凭后面三个姑娘追赶。而秋娘和毓蕙又裹了小脚，根本跑不快。容珍看着祝华庭满头大汗，问：
“我很重吗？”
“你在我心里，重于泰山。”祝华庭笑道，“格格，等你选秀被撂牌子了，我可以娶你吗？”
“你胡说一些什么啊！”容珍脸红了，“撂牌子后，我就要跟着怀特先生去英国学习了，谁要嫁给你！”
“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就当我……是你身边的小厮，行吗？我伺候你，当你的奴才！”祝华庭道。
“那你先变成太监啊！”容珍道。
“格格，别这样无情啊！我跟你去了英国，我也可以帮他们修房子！”祝华庭道，“好格格，你就嫁给我吧！”
“我才不会呢！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容珍道，“就算我要嫁，也要嫁给官员的儿子，哪里轮得上你这个登徒子！”
“祝华庭，你慢一点儿，追不上你了！”乐素棠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喊着。
“慢一点儿，等等素棠，一会儿还要她来给我看呢！”容珍道。
这时候祝华庭才终于停下来，等待着乐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