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现实篇（下）
说来惭愧，这是小七第一次一个人报名，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走到通往先前刚进校门的那两排平房的石砖路。因为最前面的一排平房荒废已久，都没人住了，所以直接转到后面这排平房的最后一个。
门是打开的，一个女老师正和两个女孩说着话，平复一下心情小七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其中一个女孩望了望小七，对老师说好像认识小七，不过小七并不认识她，老师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报完名后小七便回到了旗杆那儿，好多同学也是聚集在这。
没过多久，给小七报名得那个女老师就过来了，给他们安排任务，差不多就是把这排平房前、道路边、松树下的小草拔掉，平房的前面是两块凸出的地，足有两排平房并起来那么大，那上面的草也只是简单的处理一下。
松树下的草是最难拔的，手一伸下去，就被地上干枯的松刺给扎到，加上有些草还带刺，拔起来可不轻松。
等拔完草，去水房外面的水龙头洗完手，回来便是安排座位。
小七他们是四班，义被分到了三班，他们和二班的教室便是道路这边，三班和一班的教室是道路那边。
小七他们班的教室靠近石砖道路，出门左拐溜过房沿台，便可以蹲在道路边、松树下乘凉了。
老师等他们洗手回来，便让按男女各站一排，然后才调整了个别高低不依的同学，最后男生带着女生进教室依次就坐。
或许小七就是个比较特别的，一个人坐在第二排靠在门窗的位置，看着全班整整齐齐的男女同桌有些不知所措。
老师最后走进来看着小七突然气笑了，总不可能让小七旁边这个位置空着吧，于是便让后面的女孩依次补上来。
就这么个小插曲，注定了难以忘怀的三年。
下面轮到选拔这儿那儿的学习委员，自然是投票选了，把谁当什么写在纸条上，不过坐在旁边的女孩却是让小七不要选她。
小七楞住了！这女孩学习这么好，不当学习委员真的太可惜了，于是小七偷偷问了后面那哥们女孩叫什么。
那哥们伸出手半捂着嘴，小声说到：“她叫李彤。”
李同？嗯！
女孩丝毫没注意到小七的小动作，甚至她都没回头看一下。
后来经历很多事，小七才明白！你以为你给她的最好真的是她所需要的么？
老师出去后没一会儿，教室顿时炸开了锅，嘈杂声不绝于耳，最后差不多惊动了校长还是主任？
反正把班主任找来把小七他们班一顿训，让他们排好队带到操场跑上个十几二十圈。操场大的很，小七他们只跑了不到两三圈就气喘吁吁了，于是班主任等他们站整体这才说起来。
大概意思就是，要是他们回到教室还这个样子，那记下的十几圈回来接着跑。
次日，还未上课，教室的同学便议论了起来，说什么死见老鼠，活见鬼！
小七有些懵逼，不是活见老鼠，死见鬼么？
起初小七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带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何建国，同学也是从上届学生口中听来这话，不过这么一个一口叫着，却是有些过了。
老师的腿脚有些不方便，走进来时，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最终忍无可忍骂了几句，谁知后面同学更加肆无忌惮。
或许那时候的孩子们都瓜着呢，大概涂个好玩，不管怎么都要跟老师作对，还使劲怼！
数学作业本发下来了，这是小七第一次见到同桌的名字，与数学作业本上的名字相比，英语本子上的墨黑字迹就优雅、轻柔几分，原来她的名字写出来这么美。
每次望着她那皮筋扎成的小小马尾，小七都会偷偷望上几眼，她的成绩比小七好这点小七是认可的，毕竟每次数学题不会的都是抄她的。从小到大，小七数学就没及格过，当然除了一年级留级那次的六十一二分。
单纯到以为亲嘴就能怀孕的小七可是没做几个荒唐事，大概做的最过的一次便是后来初三毕业后把她的照片和小七自己的放在一起，然后发在QQ空间。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便是她拉黑了小七，不论以后怎么加都审核不过。
言归正传，以前只要天天上学就能看见倒不觉得，现在倒有点怀念那时候的时光。虽然苦是苦了点，可毕竟能每天偷偷看她几眼，便知足了。
后来，看得痴了，想得多了，她便逐渐进入了小七的梦中，彻底进了小七的心中，如今再梦到那越来越模糊的熟悉面容，就是醒了，嘴角还带着那么点笑容。
初中虽有三年，可同桌她只与小七半年，第二学期她便被调到了其它组，间隔虽远，可终究在一个班，显然对于当时的小七已经算是相隔天涯海角。
转眼冬天到了，白花花的雪儿如鹅毛般落下，一大早，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七他们跑完操都会下意识将盖在头上的帽子取来，耷拉在后背。
而她那浅紫中带着粉红的棉衣给小七的印象最为深刻，那是一节体育课，她正站在那有些破旧的木头栏杆旁，背后腰部中央两颗如瓶盖般大小的紫色纽扣依次排序在那，犹如装饰品一般极为好看。
三年的时光，她那扎成的小小马尾也能够到背部了，小七他们已经是九年级了，自从八年级便搬到了那栋教学楼二层，至于三层则是微机室、音乐室等等。
四层靠操场最边上的教室，便是小七他们的四班，三班则在他们隔壁，而一班、二班也那四层的那头。
小七是坐在靠近讲台位置的第一排，从门口走进来，经过黑板才是讲台。她坐在第三排，每次从她身边走过，看似是在写作业，可眉眼却是轻微一扬，用余光将经过之人尽收眼底。
初二的某次填表中，偶尔找见了她的生日，金牛座，如果小七是九七年十一月，她便是次年四月。
……
记不清是初一还是初二，那次从水晶操场走出来，刚要回去，突然被身后的柔声叫住了。
转头间，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粉装仙子正俏生生站在那儿，她的小脸都被粉色衣裙映的更加羞红。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她就站在小七面前，微微歪着头朝小七笑，笑的眉眼弯弯；日光倾城，照的眼前佳人明媚的刚好，就连身上的衣裙也仿佛化为瓣瓣桃花，触手滑而不腻。
她正是那个在小七记忆中昙花一现，转学二中的杨倩*。
对于杨倩*，小七只有三段记忆，上面便是第二段。至于第三段么，中考时最后一排，她正巧坐在小七的左手边，最后一趟考试结束，她把联系她的QQ号写在了小七的准考证上。小七也没想到，她会留下联系方式，或许只是单纯的几年没见，想最终有个联系吧！
小七知道他自己会考不上，后来上了职中的小七应该是情人节那次烂醉如泥中，对她表白了。
然后，然后她不会再出现在小七的世界，也是小七咎由自取没事喝那么多，连个跟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想跟她单纯做个普通朋友的小七笑了，眼中带着泪笑了，他曾经也为她心痛过啊，只是终究是伤了她的心。
手中道歉的话语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可以打扰你几分钟看完么？首先给你说声抱歉，这些年我已经想通了。以前的我不懂事心里受了点伤，喝了点酒发酒疯呢！一直没敢跟你说。
其实，要是我们能像以前那样单纯的做个朋友多好。哈哈！
毕竟朋友一场，有个能相互联系的账号也不错。
实在不行……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别人的新娘，请别忘记留一张请帖。虽然是奢望，但我还是很开心，如此我便退了，这一退，便是一辈子。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
不知多了多久，周围有了声音，小七没有睁开眼，而是默默忍受着父亲跟母亲的唠叨。
“你说他哪过的不好了，啥都不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明天跟着他二叔去工地搬砖去，好好的工作，他就是过得太安逸了，吃点苦长点记性。”
父亲走后，小七这才敢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周是一排病床，他就躺在其中之一。
女人看小七醒了，瞪了小七一眼，满眼默然。
“连死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连死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活着。
有时候他会想，抗疫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去，就是死在那边也是一种荣誉，一定会让在乎邻里乡亲看法的父母觉得脸上有光吧！
女人走后，小七盯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来，一对男女走了进来，抱着一个婴儿，就住在了小七旁边的病床上。
“宝宝，你想吃什么让爸爸去给你买。”
这对男女的年龄并不大，或许他们经历过与小七相同的遭遇，会成为一个好母亲、好父亲。
小七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夜幕降临，一个七八十的老人走了进来，换女的去休息。
老人坐在床边，望着身边的曾孙儿，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老人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从身上的布袋掏出一个热乎乎的小奶瓶，递到了婴儿手里，又从布袋拿出两个包子，给了小七一个。
“孩子，怎么就你一个人？”老人有些不解，望着小七被绷带缠绕的头，这伤的可不轻。
小七勉强笑了笑。
“哎！这孩子怎么这么内向，在社会上可是要吃亏的。”
有谁能够明白长子的痛苦，为父为母，没有带孩子的经验，稍有不顺心意，只会打骂。
小七望着老人，边咀嚼手里包子，边哽咽起来，“老爷爷，你问我为什么这样内向，从小就活得唯唯诺诺，犹如傀儡一般被摆弄着，不敢大声说话，怕有一丝不对他们心意，就会往死里打。家里是活多，可我一个屁大点的孩子懂什么，被打惯了，也只会麻木的抱着头，我怕他们，看见就害怕。纵使如此，也只能被关在家里，挨着饿，等待着他们去地里干活回来。”
“孩子，你受苦了。”老人沉默良久。
小七的眼中泛出泪花，望着窗外，以前向往自由，现在却只想待在家中，不敢出去，或许是对外面世界的恐惧。
一个从小被灌输着家里穷不能惹事的人长大能有什么出息，出了社会唯唯诺诺，老实巴交，还受尽欺负，不敢吭声。
卑从心中起，百般不如人；
傲从骨里生，万难不屈膝；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这样的孝子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傀儡，一个被折断双翼扔进笼子里的傀儡，按照他们的意愿执行着一个个命令。
初中时他也有喜欢的人啊，他们说会耽误学业，自此断了来往，以至于从始至终都未敢表白。
到了职业学院，也就是父母眼中的大学，每个人身边都有了女朋友，就他没有，父母又问，以前不是谈下着么，呵！都断了将近五年的联系，恐怕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了。
他们当真以为还是他们那个年代，以为谈女朋友就跟去菜市场挑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可笑！
依稀记得刚到厂里工作的情形……
阳春三月，绵绵细雨！犹如绵延不断的丝线，又像极了晶莹剔透的冰针。
雾蒙蒙的天让心情格外沉重，走进厂里，陌生的地方让人有些拘束，来到宿舍，止步窗前。
透过窗外的朦胧，点点雨丝击打而来，仿佛拨动着内心的琴弦，弹奏着低沉的旋律……
初入社会，懵懂无知。
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迈入处处充满坎坷的社会，身边没有熟悉之人，事事都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随着慢慢熟悉新环境就连心性也转变了不少。
人们说社会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校园学不到的……
忙碌的车间，冰冷的机器。
从触摸到操作，这一年转瞬而过。
清晨一抹朝阳红彤彤的，如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娇羞而又可爱。
细细感受身边空气温度，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黄昏之际，夕阳散落。
走出车间，疲惫身影有些无精打采，长长的倒影拖在地上。
抬起头，恍惚间瞧见小姑娘每一根发丝都倒映着夕阳留在尘世间最后那一点光芒。
一阵清风拂过，乱起秀发三两根。
来至身边，俏脸微转，四目相对，含笑而过，她的红唇有光泽闪动，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罢了。
夜幕降临，难以入眠，林荫小道，唯有明月如水，好似凝望远处家乡，寂静而无声……
在这里，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可是却不敢与她表白。
这是自卑！卑从心中起，百般不如人。
她结婚了，自己应该为她高兴的，起码，不会跟着他受苦，可是为什么会心痛呢！活下去的信念崩塌了么。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听闻过往，十忆九伤。
我再也不会担心你离开，因为你已经走了。
容易满足的人，
一定经历过很多次失去。
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又好像什么都无能为力。
用情至深，难以回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朝朝暮暮，光阴如梭！
心已满，情难装，梦破灭，命孤老！
凌晨十二点，今天一天都阴沉沉的。
小七蜷缩在病床上的被窝里，无数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视线模糊了，就连胸口也憋闷的厉害，好似整个身上压了块大石头。
控制不住掉落的眼泪湿了白花花的枕头，他勉强从口袋摸出两瓶药，一瓶是氟西汀，另一瓶，也是氟西汀。
他好想一下子将两瓶药都吃了，换回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随后他取出那一小瓶安眠药，拆开后，除了一团纸就只有三颗安眠药。
将纸展开，小七却愣住了，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小七冰冷的心为之触动。
“小傻瓜，别想不开，好好活下去，加油！”字迹娟秀轻盈，一看就是小姐姐写的。
小七叹了口气，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他好想就这么走了，可是唯一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居然是不放心她。
到底是有多痴情，活到最后唯一活下去信念还是想见她一面，哪怕远远望上一眼足矣！
脑海中回想着与她相识的一幕幕。
我还是喜欢你，像风走过八万里，不问归期。
我还是喜欢你，像凛冬那抹骄阳，暖的刚好。
我还是喜欢你，像雨天伞下你我，缘起缘落!
......
小七一个人走上天台，望着阴沉沉的天乌云厚重到极点，良久长出一口气，就要结束这荒诞的一生，内心反而平静不少。
不知何时有风卷起，吹动他的衣衫，拂过他的衣袖，抚摸着他那承受太多不知多久都没有真心露出笑颜的脸颊。
天际有雷声轰鸣，电弧闪烁，小七站在最高处，一脸平淡。
人生无非梦一场，世间冷暖人自知！
一杆唢呐吹出魂，身边已有不归人！
只是最后为他送行的唢呐他也听不到了，头顶的乌云不知何时形成那黑漆漆的漩涡，里面电弧跳跃不止，只是小七闭着眼感受着最后的世间。
“轰隆～”一声雷鸣犹如耳边炸响，刺眼的雷电直接击在了小七身上，后者一阵抽搐从楼顶迅速坠落，约莫两三秒后直接砸到地面。
显然成了一具焦尸，再无生机……
【现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