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就在这里
听着祂的问话，奥若拉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是的。
我…我一直都在…寻求真理，就像经文里说的一样。”
奥若拉回道。
“你是王室的象征，又是国教守望者，许多民众眼里，你是备受敬仰，承蒙女神恩典，是半神圣的存在。”
艾赫注目着她道：
“只是，在这些背后，你很迷茫。
‘我向你寻求荣耀，愿你不要答应，
可若我向你寻求真理，求你不要拒绝。’
无数人都把这句经文当成了宗教性的套话，但你真心信靠这句话，在无数次的质疑与风波之中，是这句话一直支撑着你。”
奥若拉有些失神，尽管很多关于自己的事，都可以在《王后报》上看到，那存在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可是她总感觉那存在有着神奇的魔力，好像可以一步又一步地拆解掉自己的内心。
“那些把你当作半神圣的存在的人们，相信着你的完美，相信着真理掌握在你手中，可只有你自己明白，并不是这样，你既不完美，也没有真理，他们的爱戴让你很羞愧，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所以，你才自诩真理的求道者。”
听着祂的话，奥若拉下意识地否定道：
“不…我没有这么想…真的没有。”
祂却反问道：
“如果你掌握真理，那你为什么又要去寻求呢？”
奥若拉抖了抖，回过神来后又止住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抖，难道真被祂说中了吗？
奥若拉强行定了定神，她告诫自己不要顺着祂的话下去，不然就会被蛊惑，就像那些被恶魔蛊惑的人一样。
尽管祂看上不是邪祟的存在，可被人牵着鼻子走总归不是好事，自己必须要做出反抗。
“请告诉我，您想要什么？
我确实在寻求真理，所以我想知道，您也在寻求真理吗？您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请回答我一回吧，不要再把问题抛回给我了，我不过是一位女人。”
奥若拉尝试重新把握主动权，老练地把问题抛给艾赫。
“我不是在寻求真理。”
艾赫慢慢地回应道：
“至于我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在我的记忆里，不也看到了吗？”
那是…祂的记忆。
纠缠自己这么久的梦境，竟然是祂的记忆！
奥若拉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无法操纵梦境。
“阁下，在您的记忆里，我确实看到了。
可我看到了，却看不明白，我听到了，也听不清楚。”
奥若拉试着紧紧抓住主动权。
只听祂淡淡地戏谑道：
“哦，看来有些真理，你视而不见，听而不明。”
奥若拉刹时懵然，她不解其意。
半响后，她陡然意识到，不解其意的自己，在这一轮交谈之中，再度落入了下风。
而御座上，那存在开口了，
“那位少女，或者说…你，你们两个的处境很像。
你们同样受人崇拜，人们向你们祈求祝福，可你们都能力有限，你们也都为他们的崇拜而茫然。”
“你一定想过如何缓解这样的困境。”
艾赫引导般地问道。
奥若拉犹豫片刻后，缓缓道：
“我确实为此困扰，也确实为此思考。”
艾赫接着道：
“只是，找不到良方。”
奥若拉发现这句话不是个问句，而是陈述句。
这意味着，祂看穿了自己的心。
半响后，她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想想你父亲是怎么做的吧。”
祂的话语落下。
奥若拉旋即陷入思考。
她当然清楚父亲是怎么做的，片刻后道：
“我的父亲…他是护国公，却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们的面前，能见到他的，往往是贵族、议员，以及主教。”
艾赫平淡地说道：
“他不见公众，却能对公众发号施令。
你虔诚祈祷、维持形象，创办《王后报》，你的权力却越来越小。”
“其中的差别，你不明白吗？”
话语间，奥若拉捕捉到什么，她打了个寒战。
艾赫看着她，明白她已经有了领悟，现在只需要将之点明。
“那个少女，人们起初为她塑立神像，后面又把她的神像移开，人们起初把她当成神一样崇拜，后来又只是将她当作行奇迹的圣女。”
“这难道是因为她做得不够多吗？
错了，是因为她做得太多了。
就像那位少女一样，你越是回应，他们就越发现你能力有限，越发现你能力有限，你就越是失去权力。”
“你的父亲明白要怎么塑造强权，你却对此一无所知！”
艾赫的话刹时点中了问题的关键，奥若拉再也不能抑制颤抖，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可是，光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掌握权力的始终自己父亲，而不是自己。
奥若拉深吸一口气，镇静道：
“您说得不错。可以史为鉴，只有仁德爱民、敬奉神灵的君主才会得到女神的认可，子民的爱戴，王国的繁荣。”
那存在轻声说道：
“黑灾之后，这样的历史早就终结了。”
奥若拉停滞了下，她低下头，没有赞成，也没有反驳，她像是有些不愿面对，艾赫看得出来。
沉默半响后，她终于出声道：
“您是想告诉我，只有学着像我父亲一样，我才能掌握权力吗？”
无论怎么样，自己都不可能…
“你错了。”
什么…
祂给出了一个让奥若拉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不是在评判你，也不是在指使你。”
祂的话音很温和。
奥若拉轻吐了一口气，接着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那么…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呢？
我想，您会说答案就在您的记忆里，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求您解答，求您……
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王后咬咬牙，放低姿态道：
“求您怜悯我。”
听着奥若拉的话音，艾赫回忆起那时的景象，回忆起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
我是怎么做的…
我把那兵戎相见的两个人，都复活了。
原来如此…
艾赫笑了笑，平和地凝望着奥若拉，
“塑造强权并不困难。
只需要三种力量，掌权者只需要把人们跟他隔绝起来，塑造他的权威。
有些人，甚至会将此称为神性。”
“因为在许多人眼里，
神，不过是另一种强权。
祂是人不同维度，不同物种的存在，神是人无法触及的存在。”
“你若隔绝了他们，断裂联系，他们将因此更崇拜你，并使你圣名荣耀。
因生杀予夺，不在于人，而在于神。”
奥若拉听得格外认真，她努力按住双手，抑制着某种冲动。
艾赫温和地注视着她，看清着她的灵魂，
“可我实实在在告诉你，
我不是要隔绝，而是要弥合。
我不是要断裂，而是要联系。”
“我要将我与他们弥合在一起，联系在一起。”
不是要隔绝，而是要弥合……
不是要断裂，而是要联系……
奥若拉身体一颤，她陡然停滞住，仿佛被冻住了，紧接着，她开始如冰面碎裂般，再也忍不住地剧烈颤抖。
如果是要隔绝，那么神迹要么是狂风暴雨，人力所不能及，要么就完全不该出现。
可如果是要弥合、是要联系的话…
奥若拉的脑海里回荡着这些话语，她神学造诣，让她能够全然理解话语里的意义。
“你不是要寻求真理吗？”
听着祂的话，奥若拉不禁抬起头，
“那么，你要寻求的真理，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