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迁九败坟煞起,幺房败绝无男丁
董舜尧显然是喝醉了,说了一阵酒话,大抵就是有大哥在,好日子就要来了,说着说着就酣睡起来,呼噜声响大如雷鸣。
其妻蒋甫碧也不在意,往日里就是这样,仍然忙着给幺女董欣瑶喂奶,大女董琳、二女董琼、三儿董琅在院子里面玩,把这几个小冤家安顿睡着就不容易了,再摊上董舜尧喝完酒就不省人事,帮不上半点忙,心下还有点埋怨这个升官发财的大哥,福没享到,反而把自己丈夫弄得飘飘然,真不知有什么骄傲的,又不是你神官发财。
蒋甫碧收拾完后已经很累,和衣躺在董舜尧边上,任凭董舜尧呼噜声时断时续、时大时小,蒋甫碧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一听耳边没有鼾声,以为董舜尧已经醒来,侧过身去一看,董舜尧明明又还睡在身边,沉沉地闭着眼睛,蒋福碧说,老董,起来的了,去跟娃儿们做早饭。
喊了半天,董舜尧仍然没反应,她就直接去摇晃他,触及皮肤的时候,竟然是冰凉,一摸鼻息哪里有半点人气,显然董舜尧已经死去,自己跟他睡了一晚上都没发现。
家里面的顶梁柱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不由得委屈、哀痛、心酸、不甘......,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喷涌而出,她想大声哭出来,可她不能,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死,解脱,寻死,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墙角的农药,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她全身已经瘫软,人没有利索的起来,却是从床沿边上滚到了地上,头撞在床榻上发出一阵闷响,把让在熟睡的幺女惊醒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这声哭泣把蒋甫碧的意识拉了回来,手脚忽然能受控制了,老大老二正在灶房生火做饭,老三在洗脸,灶房里的枯枝燃烧发出的哔啵哔啵声,这是生活的气息啊,我怎么能死呢?我死了这几个娃可怎么办。
于是蒋甫碧爬了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整理了一下姿态,喊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进来,三个娃很懂事的进到内屋,发现母亲正神情严肃的看着她们,说道:“娃啊,你们的父亲已经走了,以后的路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三个娃面面相觑,不解的问道,什么叫走了,我爸不是躺在床上吗?
老大还爬到床上去摇晃她们的父亲,却是怎么摇也不醒,这下她们可算知道什么叫走了,那就是永远的睡着了。
老大老二哇哇大哭,老三迟疑了半晌也跟着哭了起来,蒋甫碧也绷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连同小床里嚎啕大哭的奶娃,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惊动四下邻里。
二哥董舜成和二嫂过来宽抚蒋甫碧和孩子们,董舜成自己跑到镇上去给大哥董舜进传信,董舜进一听也颇为震惊,想来自己这个三弟不到四十岁,身体也没什么毛病,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觉得三弟死得有些蹊跷。
只有其妻刘氏心里面跟明镜似的,只道亏幺房是气运上受损,没成想有这么凶险,但她内心惊惶,迁建祖坟时张半仙提醒过她,如果当时她把这个情况告诉董舜进,老董兴许也不会同意这么做,也许就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她很自然地把三弟的死和迁建祖坟联系起来,在不到半年之内一喜一悲,全都应验,感觉是自己害了幺房,心中的负罪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她却不敢把这段插曲告诉老董,要是老董知道了,还不把自己退婚了才怪。
心想三弟走了,孤儿寡母造孽呀,也忍不住哭起来。
只是有了这层缘故,三弟的丧事均由董舜进一力承担,其妻刘氏具体操办,入殓、守铺、停棺、哭灵、送三、出山、落葬,连做了三天水陆道场,忙前忙后,外人看来是刘氏贤惠,对董舜进说,你福分好,不仅官运好,还娶了一个贤内助。
然后就是“烧七”,从头七、烧到七七,不觉又过了两个月,人既然走了,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刘氏心中有愧,时不时来看老三这可怜的孤儿寡母,看家中缺点什么,她就从集镇上买来,甚至一度还劝蒋甫碧去招一个男人上门,这样生活就不会这么辛苦,自己看着懂事的娃们帮着大人挖红薯、打猪草、洗衣服,冷水的水把手冻得通红,耳朵上生起了冻疮,脚上鞋子破了洞,被人瞧见了,脚拇指不自觉的往后缩,三娃清鼻涕流出来挂在鼻子上,猛吸一下又吸进鼻腔里去了,四妹还在嗷嗷哺......,这家里面的光景是越看越扎心,越想越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