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面无私担道义，不负国家负小家

阳鼎天是这个江南村建村以来在位最长的村支部书记，他幼时上过几天私塾，有些国学的底子，十五六岁就到村上干活。因为打得一手好算盘，能写会算，很快就当上了大队会计。他又因为记忆力惊人，能够将毛泽东语录倒背如流，评选为全镇的“毛泽东语录学习标兵”，再加上在大队的群众基础本来就好，在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级就当上了大队书记，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村支部书记。

在那个年代，如果一个家庭有一个年轻人出去，可能就能改变整个家庭的现实境况。按理说，阳鼎天掌管着一个村最核心的资源，特别是参军、招工、上学等机会，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说都得想办法把自家孩子安排出去。

可阳鼎天不这样想，他把招工名额给了关刀丘对面的侯家，把免费师范生的名额安排给冬笋沟的赵家，把参军的名额安排给寨子山下的刘家，全然没有阳不平的份。越是自家人求他办事，他越是上纲上线的，不行就不行，阳家人在背后都叫阳鼎天是“铁公鸡”，过于讲原则，大公无私，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当年阳不平在本尊寺念初中，学习成绩优异，写得一手好字，经常办黑板报，是一个很好的读书的苗子，升学的时候本尊寺中学打算推荐他到云中去念高中。

阳不平回去后把这个消息告诉阳鼎天，原以为阳鼎天要夸赞他，结果阳鼎天眉头紧锁，低沉的从胸腔里挤出来一句话：“算了吧”。

阳不平不甘心，说咋可能算了呢？全校仅有没有几个推荐的名额，况且还是学校主动要给阳便推荐，不能就这样算了。

阳鼎天点了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雾从鼻孔中缓缓涌出。

你作为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要念书、吃饭，你这个年纪应该去挣工分分担家庭责任，这个书就不要再念了，把这些机会留给弟弟妹妹们。

阳不平说，我是一块读书的料，不是干农活的材料，我想走出农村，不想当一辈子农民。你看二弟阳不明也不是读书的料，三妹、老幺年纪还小，也没到读初中的时候，都是你亲生子女，为啥要求牺牲掉我的前途。

阳鼎天甩了句话，农村就不活人了吗？

从湖广填四川开始，你的祖辈当过流民、做过佃户，我天天在村上忙，家里就你妈挣工分，还要带你的弟弟妹妹们，你是老大，出头鸽子先遭难，这事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你去念高中。

后来，本尊寺中学秦老校长得知这事后，亲自登门劝说阳鼎天。

这娃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送出去念高中可惜了，说不一定还能考上大学呢。等他考上大学，你们全家都跟着享福呢。

阳不平更是哭着求阳鼎天，老汉，农村可以活人，但是我不想像你们这样活着......。

阳鼎天不为所动，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这就是命啊，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

然后对着秦老爷子说，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轮不着外人插手。

老校长见劝说无效，重重的跺了跺脚，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见过这么铁石心肠的父亲，可惜了！扬长而去......。

只是苦了阳不平，自此便似少了几分生气和积极，做什么事情都少了几分态度，丢了几分判断，你说好就好，你说是就是，从不争辩。

家人都觉得这孩子气血上涌、蒙了脑子，患了失心疯一样。

你问他想吃点啥，他说随便。

你问他要去干啥，他说不知。

你问他矿上挖煤，他说随你。

你问他啥，他都说六神无主，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兴许是心中愧疚，阳鼎天觉得既然书没念成，今后养家糊口，总得学个一技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