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国后见到周放的第一眼,是在医院。
我一个人吃了登机前就订好的蛋糕,周放最爱的那家店。
夜里两点时,又犯了老毛病,蜷在出租车里疼出了泪花。
他急匆匆赶到,格纹大衣里的衬衫褶皱多了些。
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稳。
「小之,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手机关机了我一直处理到现在。」
我急切地想从他的眉眼里读出一丝歉疚,可他没有。
他微微拧起的眉头还如两年前一样,盛满了对我的关怀和担忧。
什么话也没说,我别开了眼,任由心底情绪纵横。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一会,然后将我搂进怀。
熟稔的姿势,让我想起了白天他拥进怀里的另一个女人。
揽她入怀的时候,和她云雨的时候,你是否曾有过一个片刻。
想起家里亮着的那盏晚灯呢?
衬衫上豆蔻玫瑰的尾调席卷了我的鼻腔,我不自觉瑟缩,眼泪瞬间滑落。
「周放,这香水和你不配。」
握着我的手发紧,开口是不自查的倦。
「新换了个秘书,今天一直在一起开会。」
懒倦的语气,是周放最好的杀手锏。
我心角有一块塌陷下去,又习惯性的想抚上他的发顶安慰他。
手一晃,软针扯的人生疼。
只一瞬,我就清醒。
我抬眸看他,「是吗?」
他垂了头,不再直视我。
我自嘲的笑,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和他的距离。
小助理的粥及时送到。
周放自然的接过来,一口一口喂我,转了话题。
「小之,今天签售会怎么样?」
「国内等你的读者很多,应该很热闹吧。」
我若有所思的回忆着,手却紧紧掐在大腿上,克制住心里恍然的酸涩。
如果你知道,我的签售会就在林冉的隔壁,还会问这个问题?
微信上你一日不落的和我道早安晚安,却连我在国内第一场签售的地点都不曾挂心。
「还不错,会上还有人问起你。」
周放有些惊讶,压沉的眉眼舒展开,「问我什么?」
「问你来不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周放的手机疯狂震动。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但周放看到却目光一滞,手上的粥成了刺猬无处安放。
他轻声朝我说了抱歉,然后跑到病房外接起。
进门之后,他周身的气势沉了,来回在我房内踱步,面露忧色。
我在他注视下闭了眼,按灭了床头灯后只剩呼吸声。
很久,我听到一句轻轻的。
「睡着了吗?」
我没回答,静静听着那一串脚步声。
周放走后,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浏览林冉的微博。
她开了个小专栏,记录和Z君的恋爱日常。
第一篇日记,发表在一年零八个月之前,我出国的第三个月。
她说,「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分,Z君。」
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在我出国那年的圣诞节。
周放拉着她去了北城最高的摩天轮,停在最高点时,他们在摇晃的厢体里拥抱、亲吻,诉说彼此最真挚的爱意。
她写,「Z君说,他跨过万水千山,只为我而来。」
我和周放约定,用彼此的眼睛看世上所有好风景。
那年圣诞,我在科尔顿山上看雪,打给周放的视频无数次无人接听。
留学那年春节,疫情肆虐。
周放拥着她在北城最优越的观景台上吃了一顿大餐。林冉对红酒和牛排的评价是,「都不如哥哥的味道。」
我蜷在小小的公寓宿舍楼里,接过房东奶奶递过来的一板药片,数冰箱里的蔬菜还够我居家隔离几天。
第二年暑假,林冉的记录里有了我和周放小家的痕迹。
她把和周放在游乐园里收获的所有战利品摆在沙发上,把水晶风铃挂在门口,买粉色的拖鞋和繁复的浴袍,侵占我黑白灰色衣服的生存空间。
我挺过了第一次肆虐放开的疫情,却没挺过第二次。频频因为高烧往返于公寓和医院,累瘫了却只想给周放发一句:「最近在做封闭式项目,别担心我。」
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有很多关于我的描述。
我觉得刺眼,逐字逐字读过,却只剩心角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