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曾经来过:班长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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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要打一个十环!

英志小的时候,爸爸就教过他射击要领,什么缺口准星对目标,三点一线扣扳机,待到真正手握步枪真的要开枪射击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多么的不容易!人不争气,枪也不争气,英志望着手中破旧的半自动步枪,心中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他忘不了在新兵连打靶不及格那个教导员对自己说的话:“你小子还好意思啊,过去一发子弹是七斤小米,现在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也得块八毛钱一颗。就你这样的,下连队好好练去吧,别在这里浪费老百姓的钱粮啦!”英志想到这话就脸红,就感到羞辱就感到心中憋气,就咬牙切齿下决心要争回这口气,要下工夫苦练当个神枪手,可他妈的偏偏就是不行!

军训动员大会过后不久,军事训练就全面展开了。

新兵们从着装、军人姿态、队列行走学起,直到射击、投弹、刺杀、单兵战术,一个科目接着一个科目,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而这射击技术当推单兵战术为首,一个野战连队的士兵连枪都打不准还谈什么去消灭敌人?所以,训练之苦是难以想象的。不管阴天晴天雨淋日头晒,往地上一趴就是小半天。刺刀上挂块砖头,手托着沉重的枪身,动都不让动。眼睛瞄花了,手臂抬酸了,身体僵硬麻木了,班长不喊休息枪都不能放下来!姿势不规范也不行。曾桂康屁股大,总趴不下去,撅着。陆夫银毫不客气地三番五次踩他的屁股,告诫他要注意射击姿势,否则开枪的时候会影响技术发挥。

大家笑,他也笑。

英志的射击姿势较好,因此侥幸没挨过班长的大脚,但他不满意的哼声还是时常听到。自打两个人干过架后,陆夫银就对这个倔犟的家伙有所顾忌。而英志心中也憋着股劲,对他就是不理睬。

英志和班里的人不说话关系紧张,和外班的人却有话说,一来二去的还交了几个伙伴。一班的赵旭才,二班的高玉平,炮班的张申、李民等,都是初中生,都有点文化,可谓臭味相投。他们也曾劝过英志,要尊重老兵,搞好群众关系,不要任性,以免影响今后的入团入党政治前途。指导员做过了工作,排长也找他谈过心,“算啦,农村兵嘛,也没啥子文化。话丑了一点,事情做得也过火一点,心还是好的嘛。都是为了连队的建设,你也就原谅些吧?”

英志撇撇嘴,没说什么,心里却默认了他的建议。得,从此不再谈个人恩怨。

英志训练刻苦,日晒雨淋,常常是汗流浃背,胳膊肿眼睛花,扣枪机的手都磨破了皮。可不知怎么,任他再苦练射击成绩就是上不去!几天前,连里对新兵训练摸底,每人给了九发子弹。英志精心努力,只打出了六十几环的成绩。还不如陈言培和曾桂康,两个人都打出了七八十环的好成绩呢,甭提多气人了!英志烦恼,班长和几个老兵也没有好脸色,投弹技术就不行了,射击又拉了班里的后腿,丢人!虽说为了团结大家不再吵架,但那些蔑视的神情却比让人骂一顿还难受。英志宁肯和他们大吵一架,也不愿看他们的那副瞧不起人的嘴脸!英志心中很难过,训练吃苦他不怕,可找不到射击成绩提不高的原因才是让人最恼火的事。英志为此郁闷,他妈的,怎么就打不中一个十环!

为了迎接团里今年的第一次精度射击考评,打出好的成绩,连里将新兵们集中起来,针对他们在平日训练中存在的各种问题,进行强化训练,以期迅速提高他们的射击成绩。

这天训练的时候,刘德新来到英志面前,道:“瞄两枪,我看看。”刘德新貌似威严,可对士兵们却很和蔼,爱笑,爽快,让人有亲切之感。下连队没多久,新兵里就有人敢和他开玩笑了,还有人在背后喊他“大眉毛”。

英志于是卧倒,出枪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连贯迅速。

刘德新站起身来,似乎挺满意,“嗯,动作还标准,要领也对头,看来只有校校你的枪了。”

英志一听,大喜过望。午后,他跟刘德新去了靶场。

那刘德新不愧为老兵,校枪真有一手。按常规连队校枪都应该将枪拿到团后勤处的枪械修理所去,而刘德新只用一把小锤子就能解决问题!他先让英志打了一枪,看清弹着点后,拿过英志的枪,用小锤在准星座下轻轻一敲,完事。“再打一枪给我看看,估计是差不多啦!”

英志抖擞精神,再次精确瞄准击发,子弹飞出。当他看到报靶员的靶杆在靶子中央横向飞舞时,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十环,十环哪,我打中十环啦!”

英志终于第一次打中了十环!

突飞猛进,这就不得了,在几天后全连第一次精确实弹射击的靶场上,英志的成绩更是突飞猛进,他用九发子弹打出了八十七环的上好成绩,名列连队前茅!众新兵连连称赞,刘德新笑得合不上嘴。三班的老兵没有了声音,就连陆夫银也自叹不如,“嗯,还是可以的嘛!”

英志的脸上光彩飞扬,信心倍增,他悄悄拍拍自己的旧步枪,“伙计,够意思!”

这苦,这也乐。

在射击这个项目中,你只要挺过刻苦训练这一关,你就能体会到那里面还有不少的门道。当然,也有不少的乐子。

大兵有大兵的责任,想枪,盼好枪,要打真枪。打枪是好耍,“叭,叭”脆响,痛快!可那些子弹是人民用血汗造出来的,是让你练成射击本领去消灭敌人保卫祖国的,所以,你只有苦练勤练精练才能练出真正的本领,才能有望执行你保卫祖国的神圣职责,才能对得起养育你的人民。

英志是一个真正的野战部队的士兵!

第一次练习精度射击是射击基础,一个士兵学习打枪就是从这里开始。训练中姿势要正确,握枪要稳,呼吸要匀,枪托轻抵肩窝,手指轻扣扳机,眼要清目要明,注意缺口处的虚影,缺口准星目标三点成一线,掌握好扣枪机的几道火,而后果断击发,这打个十环八环的没问题。当然枪也要校正得好。不过,那第一次射击训练也实在是乏味,百十号人天天那么趴在地上,瞄准哪,扣枪机呀,就那么几个动作。刺刀上再吊块砖头,那更是单调无聊还劳苦。再加上日晒雨淋,汗流浃背,常弄得人困眼乏,皮软精衰。

不刻苦就打不出十环!

第二次射击练习可就有点意思了,这是一种立跪卧三种姿势射击的练习,打完一种姿势挺进五十米再以第二种姿势进行射击,并且人动目标也动。开始射击时是卧姿,目标二百米远,半身靶。三发子弹打完后,起身向前挺进五十米,跪姿,举枪射击。打完三发子弹后,起身再向前挺进五十米距目标一百米处,立姿,打完最后三发子弹。而在每种姿势每次的射击中,那目标半身靶子也有名堂。当你进入射击阵地准备射击时,那靶就侧过身去,靶边对着你。而当射击的口令下达时,那靶身又翻转过来,正面向着你,让你射击。射手每射出一颗子弹,靶子就翻转一次,每次十秒钟。九发子弹翻转九次。这种射击不计环数只计击中弹数,九发子弹全中就是优秀。不过,那可是不大容易。

第一次精度射击打的是环数,胸靶,目标小,注意力要十分集中,人紧张。这第二次射击练习就相对轻松,目标大,也不那么紧张,也显得热闹。训练场上,人们一拨一拨地来回走动着,不停地趴下、跪起、站立、举枪射击,动作周而复始。有时候,还可以听到有人小声说笑,发发牢骚。若是有人在挺进中无意摔了跟头,那必然又会让大家狂笑不已。总之,这种训练就比整天趴在地上的第一次射击练习气氛活跃。

这种训练看似轻松,掌握起来却也有些难度。初时,新兵们对这种训练不大习惯,一些老兵们也不是太熟练。行进中速度快了不行,气喘,走慢了也不行,待你到了射击位置,人家都开始射击了,你手忙脚乱的子弹还没打完那边靶子就翻过去了,到头来成绩自然不会好。所以,开始几天训练时,多数人还是掌握不好这门技术,全连成绩也不大理想。

趴在地上都打不好,现在还要边走边打,谁想出来的!

一个连队的军事训练成绩如果在全团排不上前位,那这个连队要挨团长的批评不说,连长指导员在全团其他连队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整个连队的士兵们的脸面上也没有光彩。平日里走在路上,有人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瞧,那帮家伙是全团最差的那个连里的兵!”听听都没心肠。所以,不论刮风下雨日晒雨淋,训练多么艰苦,连队里的干部们全都盯在训练场上,和士兵们一样刻苦训练,为了全连队的荣誉,力争打出好的成绩。

连队成绩上不去,英志心中也很烦恼,几天刻苦训练,苦吃了,汗流了,成绩提不高找不到窍门心中焦虑。这天训练休息的时候,英志和赵旭才吹牛,海阔天空,其间也把心中烦恼道给他听。谁料那赵旭才竟诡笑!他把英志拉到一边,悄悄教给他一个高招:每种姿势挺进中心要平、气要和,边走边做好射击准备,到达射击位置后立刻举枪,趁靶子没翻过来时就瞄好它的侧边,待射击口令响起靶子一翻过来正好就是靶心,这时候你别犹豫,立刻果断开枪,没跑!英志听罢大乐,抓紧时间体验几次,成绩果然大大提高。预射的那天,他和赵旭才大出风头,子弹发发命中,且照样十环八环,直打得那些老兵也瞪眼睛!

成绩优秀,连队表扬,英志心中高兴,胸脯挺得多高。只是那冉福似乎发现了什么。第二次射击练习预射连队总成绩不太理想,落在几个尖子连队后边。在总评的时候,他阴阳怪气道:“个别同志小气得很,你的高招拿出来给大家使使嘛,放在肚子里面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要想想全连队的荣誉嘛。哼!”

会后赵旭才又是诡笑:“哼,要不然咋个叫神枪手嘛!”英志却有点笑不出来。还是刘德新有办法,把英志和赵旭才弄到连队的射击小组当了教练,让他们给大家传授经验。正式射击的时候,全连成绩这才有了提高。

第三次射击练习是夜间打靶,那多数人可就抓瞎了。新兵们哪见过这个,一些人白天都打不中靶子,何谈在夜间开枪?找不着北,睁眼瞎!老兵?老兵中也没几个成绩好敢自夸的。漆黑夜晚,那手电筒上的小灯泡在一百米外闪闪发光,一秒钟闪一下,闪十秒钟还停十秒钟,反复如此,就像鬼眼睛,精灵古怪。在十秒钟的时间里举枪瞄准并开枪射击,谈何容易?想想都不可能!连队为了搞好夜间训练,每天晚上都在操场边的土坎上趴上几个小时。连里的干部和班排长及夜射枪法好的老兵们轮流上,人盯人地用夜视镜教导,整整练了两个星期,才有了一点点成效,可仍然有人找不到缺口准星和目标呢!

预射的那天晚上,全连有十多个人打了光头!一些人不认真,找不到靶子,索性将子弹胡乱打完了事。连长田光气得骂娘,“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去了,那闪闪发亮的灯光咋就看不到呢?啊,白天里看到个姑娘那眼睛就好用得很,可到了晚上眼睛就瞎了,你们说这事怪不怪嘛!都给我认真点练,要下狠工夫,晚上不到十二点不准休息!”

英志开始的时候也找不到北,天色漆黑,灯光闪亮,可当你刚刚找到准星和缺口,那边的灯光又熄灭了,两眼黑乎乎的又啥也看不着了!恨得你咬牙切齿,只有重新来过。还是刘德新来了,情形才有了改变。他在英志身边趴下,在他的枪栓后边安了一个侧视镜,而后稍稍指点几下,英志便掌握了要领,茅塞顿开。几天以后,英志的夜射要领就掌握得很是熟练。夜间射击最主要的是动作要快,上下左右枪身轻轻一晃,几秒钟之内便找到准星缺口和目标,紧接着就要快速击发,在灯光还没有熄灭的时候就要开枪。英志的夜射成绩突飞猛进,到正式的夜间实弹射击考核时,他不仅能熟练地在灯光十秒钟闪烁的时间里开枪射击,有时候还能打出两三发子弹,甚至还能将小灯泡击碎!

夜间射击只要掌握住要领,稳妥快速开枪,子弹必中八九,成绩必然优秀。

这就有点神,老兵们自不必说,刘德新的眼光也有些异样,连赵旭才也不由拍了他的肩膀,“看不出来嘛,要得!”

是聪慧是刻苦还是哪里开了窍了,英志的进展就有些不可收拾。

训练一天比一天刻苦,那单兵技术也越来越深奥,那第四次射击练习就更是气人。

第四次射击,打运动目标。

运动目标靶是人侧身跑步形状,由人扛着跑,训练的人在远处瞄准射击。这种射击训练主要是打提前量。新兵们谁见过这个?待你好容易举枪瞄准了目标,可还没等扣枪机呢那靶子又跑到前面去了,气得你直骂娘!于是又咬牙切齿举枪在目标前面等它,满以为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扣枪机了,谁料那靶子还没到,更是气死人也!那跑步靶时速虽有规定,但扛靶人跑的速度毕竟有快有慢,这难度就加大了,就更让人琢磨不定。个把星期过去,成绩没提高不说,还让人六神无主,找不到目标,摸不准目标速度快慢,直至连枪机都不敢扣了!

“不好耍嘞,”陈言培茫然望着那跑步靶子,骂娘,“你跑那么快干啥子嘛,害得老子望都望不准!”陈言培射击更是不行,前几次实弹射击他都是勉强及格,现在更是抓瞎。

老兵?老兵也没几个成绩好的!

英志又去找赵旭才。

那赵旭才见英志求上门来,自是先开心讥讽一番,大笑过后,又暗露一手高招:那运动目标看似难打,但目标运动起来快慢也有规律,你首先要迅速判断出目标前进的速度,之后你必须心平气和,举枪瞄准。你没必要神情紧张地从靶子一开始运动就紧跟着它,而是要在半路上等着它,等靶子临近你枪口的面前时,将枪口迅速移至目标前方,提前量在一个靶身至一个半靶身左右,并随目标轻轻移动。待目标行进到你认定的提前量时,即可果断击发,十发子弹中个八九没得问题。

记住,此法不可轻易传人,不是人人都学得好的。

妙极,英志如获至宝,即照此法训练!几个训练日过去,成绩大为提高。待到正式射击考核时,又打了个优秀成绩,把人乐得走路都轻飘飘的了。

几次射击打完,英志的脸上可就添了光彩,打出威风了!他这成绩全连都没几个,新兵们羡慕,老兵们佩服,连领导都另眼看待。尤那刘德新待他更是笑脸常挂,主动和他拉家常不说,还发给他烟抽——能抽上副连长的烟可是大兵们的荣耀——刘德新还放出风来,准备让英志参加团里的集训队,好好锻炼一番,去参加春城军区的比武大赛呢!

这就神气!

三班的气氛仍有点紧张,英志和班长和老兵们仍不怎么说话。只是,悄悄地,情形还是有了些变化,几个老兵对英志的态度有了和缓,那陆夫银也不再对他小觑,有几次实弹射击英志的成绩都超过了他去!“可以呀……”有一次,英志听到他在背后悄声地说。英志还听到陆夫银训曾桂康和陈言培,“日脓包,你们两个怕要努努力喽!”

这天,四连官兵正在操场上练刺杀,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地走到操场边。他表情严厉,目露精光,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正在操练的士兵们。

他是团长。

还是刘德新眼尖,率先发现了团长的到来,他立即发出了命令:“全体注意,立正!”

操场上的官兵们听到这突来的口令,立即停下训练,原地立正。

刘德新跑到团长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团长,四连全体官兵正在进行刺杀科目训练,请团长指示!”

团长声如洪钟,“继续操练!”

“继续操练——”刘德新威严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杀——”操场上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团长亲临一个连队的练兵场视察,这便是那个连队的荣耀。

而更多的时候,团长却看不到,在山间,在田野上。

坡头上,三班列队而立。

队列前面有个小水洼,一大步就可跨过去。水是雨水,浑浊,水洼的那边有一摊牛粪。

今天训练的科目是单兵战术动作,卧倒,跃进。就是迅速侧身卧在地上出枪射击或躲避敌人袭击,而后再迅速起身向前冲击。动作看是简单,却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达到要求。

山坡上那么多平坦的地方,可陆夫银把队伍带到这个水洼边上来做什么?没人言语。

“陈言培!”陆夫银喊道。

“到!”

“出列!”

陈言培应声走出队列。

“卧倒!”

“是!”陈言培应到。随即退后一步,就要跳过水洼。

“干哪样?”陆夫银吼道,“让你就地卧倒!”

陈言培一愣,道:“班长,那是水洼嘞,倒在里面不安逸嘞。”

“打仗的时候敌人子弹飞来了,哪里还容许你挑地方躲避啊?卧倒!”

“嗯……班长,衣服脏了还要洗……还是让老兵先来个示范吧?”陈言培支吾着,嬉皮笑脸,就是不服从命令。

陆夫银大怒,“滚到一边去。曾桂康,出列!”

在班里,曾桂康是最听班长话的兵,也最得班长青睐,听到呼喊,他二话不说,迈步出列。但是,他的表情也是严肃。

“卧倒!”陆夫银铁青着脸,吼道。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曾桂康毫不犹豫地卧倒在水洼里,并迅速出枪。动作干脆利落。

“跃进——”

随着口令,曾桂康快速收枪,起身跃出水洼,跑步前进。又一声口令,他在水洼那边站住,回身,面对队列。浑身湿透,面色铁青。

英志目视前方,不看班长。甭问,下一个肯定是他!这不是有意在整人吗?不让老兵示范拿新兵开涮,训练也不能这样干那?谁愿意往那牛粪水里趴呀!可是,他说的也确有道理,打仗的时候敌人子弹飞来谁还有时间挑地形呢?该不该服从他的命令?不听的话准又是一场吵闹!“别让大家失望。”忽然间,英志耳边响起了指导员亲切的话语,他心中顿时感到了一阵宽慰。若要当个好兵,必须要吃这样的苦,经受这样的磨炼,以后说不定还有比这趴水洼更苦更脏的训练呢!英志决定不再计较个人的恩怨,他要尽可能地磨炼自己。他也没时间再犹豫了,陆夫银那儿没好气的喊声已经在他耳边响起来了:

“刘英志!”

“到!”英志应声大步出列。紧接着,不容陆夫银发令,立刻就卧倒在了水洼里,“三班战士刘英志奉命卧倒!”

这情形让陆夫银一愣,也似乎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激动,陆夫银的声音高亢起来,“跃进!”

随着口令,英志一个跃起跳出了水洼,来到了曾桂康的身边。他不想看到班长那复杂的赞许的目光,他只感受到了心中有一种突破,前面,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困难了。

“王启才,扬木善,青得顺,”陆夫银愤怒地吼道,“你们几个把陈言培给我扔到水洼里面去!”

“唉唉,别,”谁料,那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应声,陈言培却来到了队列面前,连声道,“班长,班长,是我错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不等陆夫银发令,他勉勉强强地自己爬到了水洼里面去。

望着他的举动,队列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陆夫银笑道:“是了嘛,早就该这样了。大家都像你那个样子,这也怕那也怕,这个队伍还咋个训练嘛。以后还是向他两个好好学学啦。跃进!”

就这样,刮风下雨,日晒雨淋,士兵们每天在山头上来回奔跑。摸爬滚打,攻击地堡,搜索战壕,钻草丛,进树林,爬坡登坎,利用地形地物,打击敌人,隐蔽自己,苦练单兵战术。灰土汗臭,每天归来,个个都跟泥猴子似的,没人样子。

单兵战术训练白天还好办,不外乎就是苦一点脏一点,可转到夜间训练就让人苦恼了。看星星辨方向,爬坟地练大胆,摸敌哨,小偷袭,上坡下坡都不许有声音,再来个小拉练,半夜回来裤腿子都是半截泥巴。

掉到田里去啦!

“上,上啊,使劲往上拉呀!”

几个人喊着,叫着,抱着陈言培,往单杠上送。可挣扎了半天,他还是掉在了沙坑里。

“卖卖,还是上不去呀!”陈言培苦笑道。

几个月来,从立正稍息齐步走到射击刺杀战术器械操等各项训练科目中,全连各班排总有那么几个老大难,训练起来费力操心不说,笑话也多,三班的陈言培就是其中一个。

那个单双杠可不简单,双杠还好说,双手一使力再跳一下就上去了,技巧可以慢慢练。单杠却有些古怪,两根竖杆担一根横杆,人跳上去双手抓杆却不知怎样用力,干着急!看看那些老兵,尤那高玉平、李勇、金中几个,在单杠上上下翻飞,姿态优美,把人羡慕得要死!

只有苦练了。

几个星期过去,英志一有空闲就往单杠那里跑,就往单杠上面吊。手掌心那里的皮磨掉了,用手绢包起来咬着牙继续上!终于,他学会了收腹吸气拉力,不仅能拉上了单杠,而且还能完成几个简单的挂腿滚翻的动作了,可陈言培仍旧是拉不上杠去!英志身子单薄,灵巧,进步也就快些。那陈言培就有些粗壮、笨重,上杠就要费力得多,常常是要几个人抱着抬着才能送到杆上去。那陈言培也是爱玩笑的人,话也多,“哪个发明的这些怪家什呀,不让老子掉几斤肉是不安逸呀!”

这个训练不容易,不但要经常练,还要悟技巧。待陈言培能单独拔上单杠的时候,又是几个星期后的事情了。他真掉了五斤肉嘞!

单双杠不好练,那单兵翻越障碍的训练也是个苦累的项目,不仅要体能、技巧,而且还要速度。从翻板墙、跨壕沟、越矮墙、上独木桥到爬铁丝网等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顿。新兵徒手跑一个来回就得五分八分的,老兵们尤其高玉平、陆夫银几个跑一个来回只要一分多钟,而且还带着枪!

咂舌!

过壕沟、上独木桥、爬铁丝网那些障碍还都好说,练练也就熟悉了,最让人苦恼的是那块两米来高的木板墙。它直直地竖在那里,连个扒手的地方也没有!看那些老兵,一个个跑到那里,起身一跳,脚向板墙中间一蹬身子随之向上双手趁势扒住板墙顶端,之后,双手用力上拉身体一斜腿再一搭人就势就翻到了板墙顶上!接着,只见那人单手向板墙后面一拍,身子一跃人就落在了板墙那面的地上。整套动作连贯利落,让人眼花缭乱!

而新兵们就有意思了,一堆人围在那里,跳哇爬呀拉啊,可就是上不去。学老兵的样子向后面退得老远再跑过去,不是脚蹬不住板墙滑下来,就是收不住脚步撞到板墙上去,笑人呢!

最好笑的还是陈言培,几个人好不容易帮那小子爬到了板墙顶端,他却吓得怪叫不敢跳下来!这怎么行呢?以后还要带枪来翻越板墙呢!陆夫银气得跑过去,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陈言培摔坐在地,手揉着屁股,怪叫着:“班长,你好狠心哟,把老子摔得好痛哟!”

众人见了无不大笑。

那陆夫银也哭笑不得,“屁话多,快给老子重新练去。你不看看曾桂康和刘英志那些都带枪练了,你还是这个熊样子,要抓紧才是呀!”

一战而红

“预备用——枪!”

“突刺——刺!”

“杀!”

随着陆夫银的口令,英志三个人喊着杀声,做出了刺杀的动作。

“停!”可就在三个人准备收枪的时候,陆夫银却发出了停止的口令!

于是,三个人就以突刺的动作定型,站在了那里。

“班长啊,咋个不让收枪啊?”还是陈言培的话多。

“叫你咋个练你就咋个练,哪里那么多屁话。挺着!”

在刺杀训练中,防左防右防下等几个动作都好练习,唯这突刺的动作有点费神。那动作要前腿弓后腿蹬,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将枪用力刺出,且前臂要平后手有力口喊杀声,整个人就成了前倾的样子。一步一刺还好办,万一班长让练基本功练臂力让你平端着枪摆出前倾的架子不动,麻烦就来了。腰酸腿酸还挺得住,最要命的是左胳膊,就那么平端着枪停在那里,又酸又胀还疼!不要几分钟,手就开始发抖,眼睛就花,气也就急,人就耐不住了。而且,没有班长的命令还不许收枪,再酸再累也要挺着。所以,每次练刺杀,大家就最怕练这个动作。而班长每次训练也总是拿这个架子来折腾:基本功,不练咋个来杀敌卫国!

“姿势要准确,臂力要加强,刺杀动作不练好,以后咋个上战场嘛!”

班长在训话,几个老兵也在一边加油:

“加把力呀,看哪个挺得时间长些呀!”

“小的们,别看我们在这边闲着,我们当年也是这样练出来的呀!”

“软绵绵的样子,那点力量连个姑娘都捅不倒!”

老兵们确实厉害,尤其班长和王启才几个,姿势标准不说,那出枪收枪防左防右突刺的动作都呼呼有声,气势十足!不要说和他对阵,光看那气势,人就先软了一半。

又过了几分钟,几个人就有些挺不住了,没有了气势,手中的枪也开始发抖,口中的气也粗了起来。

“日脓包,加油哇,再挺一下呀!”

“又过了一分钟……又过了两分钟啦,看谁能挺到最后哇!”

忽然,陈言培“啊”了一声,枪尖率先掉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边摇着胳膊边喘着粗气,“卖卖,比不赢啦,胳膊太酸啦!”

“日脓包,”陆夫银唠叨着,“看那两个的!”

英志的汗下来了,曾桂康铁青着脸,两个人的枪尖在抖动,两个人的身体也在抖动,望得出来,两个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啊!”

终于,十几分钟过去,在人们的呼声里,英志的枪尖掉了下来。他软绵绵地坐在了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坚持不住啦!”

随后,曾桂康的枪尖也掉了下来。他冲英志一笑,道:“不行啦,我也耐不住啦!”

“嗯,这还差不多些,”陆夫银满意道,“休息一下,等下再练。”

话音没落,几个人便躺在了地上。

这边正在休息,操场北边那里却热闹了起来,不知怎么,一排长和炮排的张申在那里叫上了劲。两个人你来我往,在那里比起了刺杀。一时间,许多人围了上去,喊杀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一排长是全团有名的刺杀标兵,有人敢和他拼杀,胆子定是非同一般,场面也一定好看。三班的人一见,也纷纷围上前去。

在人们的围观下,一排长和张申气势更高,两个人手持木枪,“哇哇”怪叫着,你来我往,拼力厮杀,防左防右突刺,枪枪捅往要处。只是双方都没有穿防护服装,所以都是点到为止。

那一排长矮小粗壮,枪枪有力,气势汹汹。那张申个头虽占上风,身子也灵活,只是气力差了点,十几个回合过去,就开始气喘。又勉强坚持了几个来回,只有认输败下阵来。

这时候,在一片喝好声中,连长发了话:“大家都看到了吧?一排长的刺杀动作是极其标准的,他的刺杀招数也是变化多端的,大家要向他好好学习,把我们的刺杀训练搞上去!”

此时,那一排长也是春风得意,他抖动着手里的木枪,高喊着:“哪个还要上来试试?”

人群里一片唏嘘,无人应声。

“哪个还来?”他扬着脖子又道,“站出来……”

“我来试试。”

一排长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是英志!

围观的人们一看,“轰”的一声,全都笑了起来!就这新兵?要和全团大名鼎鼎的刺杀标兵对阵,岂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所以,那笑声也就更响。

连长一见,宽容一笑,道:“你,你怕是再练一段时间吧?”

英志不气,坚定道:“既然出来了,就试试吧?”

说罢,亮出了架势。

那一排长一见,也笑,“友谊,友谊第一,我就陪你玩玩。”

话音刚落,枪尖就向英志刺去!

那英志也是不急,退后一步,回手一枪杀来!

一排长一愣,立即打点起精神,重摆架势。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干上了。

此时,随着两个人的对阵,人群中的喊声又起,尤其那些新兵们的喊声更响:“加油,加油哇!”

“干得漂亮啊!”

新兵和老兵对阵,新奇刺激好看,鼓舞人心哪!

那一排长不愧老兵,刺出的枪一枪比一枪有力。那英志也不示弱,刺杀动作虽不标准,却也像模像样,不落下风。现场气氛紧张至极,难分胜负,把个围观的人们看得眼花缭乱。

英志当年在兵团练过几天,又具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气势,故敢上来比试一番。

十几个回合过去,那一排长出枪有力,竟错开英志的防招,一枪捅在了他的肚子上!而英志也居然仗着胳膊长脚步灵活,小腹一缩,同时反手出枪,虽说无力却也捅在了一排长的小腹上!顿时间,人群里欢声雷动,叫好声响成一片:

“平,平,一比一平!”

“加油哇,打平啦!”

那一排长何时丢过这个脸面?脸一红,又向前攻上,且枪枪快速有力,直逼得英志节节后退,手忙脚乱。眼见英志就要落败,在人们的呼喊声中,突然见他向后一纵,整条木枪顺手向后一缩,双手紧握枪尖,转眼间刺杀变成了轮劈,那木枪轮过头顶,枪托在前枪尖在后,照着一排长的面门就劈将下来!

“啊——”瞬间,人群里发出了一片惊呼!

那一排长哪见过这种招数,顿时间一愣,这枪就不知是收是出好了,谁知道他这枪劈下来是砸人还是砸枪啊?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英志这枪托就劈下来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在英志的枪托砸在一排长枪上的瞬间,他立时收势,木枪在一排长的枪上轻轻一磕,之后,又在人们的喝好声里,丢掉了木枪。笑道:“排长,我比不动了。”

“好哇——”人群中欢声雷动。尤其是那些新兵们叫得更响,明摆着,新兵战胜了老兵,一排长是输了。

这时,那一排长也放下了木枪,脸一红,笑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些看家本领。”

英志给新兵挣来了脸面,连长这时却故作起严肃,“好,好啦,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吧?同志们,这是好现象啊,这就是我们的练兵高潮哇!只是大家要听好了,今后练刺杀还是要先把基础动作练扎实了,那些歪招数就不要学喽?”

欢呼声中,人群散了。袁义远拍拍英志的肩膀,道:“可以嘞,以后有时间咱们交流交流。”

英志点点头,回以一笑。那招数他是从爸爸那里学来的,还挺管用。

那颗倒霉的手榴弹

终于有不行的。

经过半年多的刻苦训练,英志的单兵技术突飞猛进,射击、刺杀战术动作,翻越障碍器械操、单双杠等门门成绩都在良好以上,只是在投弹这个训练场上,他却成了败将。

“马尾穿豆腐,没法提了。”想自己在北大荒种过地,扛过麻袋抬过大木,扔那么个斤八两重的小玩意儿应该不在话下,可谁料偏偏就不行,一到投弹场上就抓瞎!本来和班长的关系就不好,憋着气地和他较劲,苦练半年,终于有了能让众人刮目相看的成绩,这回却总算是有了让陆夫银看不上眼的了。

拉班里的后腿,和陈言培一边练去!

每每到投弹训练的时候,常能看到陆夫银和几个老兵在操场边的柳树下歇息乘凉,而英志和陈言培、曾桂康几个人就在操场上不停地练着。几个人的身边堆满了训练弹,他们来回奔跑着,把手榴弹一颗颗地扔出去,然后又把它们一抱抱地拾回来。几个人拼力地苦练着,操场边的几个老兵却根本看不上眼,时不时地还要来上几句风凉话。就连班里那个最不善言语的扬木善也会说几句,“那么大的个子,咋个就不行呢?”

不服不行,那几个老兵确是厉害,甩起手榴弹来个个五六十米远,且不费什么气力。而那班长陆夫银则更是天生神力,他投起弹来根本不用什么助跑,只站在标线边上,就那么一转身一扬胳膊,那手榴弹就他妈的能甩出七十几米开外去,那手榴弹在空中飞行时都是呼啸着带响的!卖卖,让人咂舌,羡慕至极。连里能把手榴弹甩出七十米以上的还有高义江,两个人经常代表连队到团里去参加比赛。团长都对他俩另眼相看,夸奖表扬是常事。连队里为了鼓励新兵刻苦训练,搞过几次真弹投弹表演,他们两个投出去的手榴弹都是在空中爆炸的,不着地的,厉害!

新兵们就学,就练,那可是楷模。

可他妈的英志就偏偏不行!开始参加投弹训练时他没把投弹当回事,心想那小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随便甩甩准他妈的优秀。可当真拿起训练弹往外扔的时候,就不是那回事喽,十几米,二十几米,连三十米的及格线都没投到!这就难看了。于是鼓足气力加十几米的助跑再甩出去,竟然只有二十八米半,还没到及格线!挺大的个子,还不如排里那个小个头的新兵余正权,那家伙随便转转身扬扬手,手榴弹就能飞出五十几米远去。英志心中黯然,再没吹的了,只有下苦功开练吧。白天晚上,没事就甩上它几十颗。班长虽然没在班务会上说什么,但那冷冷的目光却也让人难过气恼,心中不平。

那陈言培也不好耍,练了几天也只是混了个及格,且姿势难看,离班长的要求还远。

只有曾桂康获得了陆夫银的赞许,农村娃儿是有把子气力,开始训练就能把手榴弹扔出四十几米远,再苦练上个把月,扔上个五六十米不成问题。

相比之下,英志心中更是难过,论其他单兵技术两个人都比不过自己,而现在就只能眼巴巴地看他俩在自己面前耍威风了。

咬着牙练啊!

于是,英志就没了闲暇,他和陈言培结成了伴儿,上操练,下操练,中午晚上只要有点空余时间都到操场上去练。助跑,侧身扬臂,就那几个动作。胳膊肿了,膀子酸胀,用热毛巾敷敷继续操练。再怎么的,这点精神不能输了去!

几个星期过去,陈言培的成绩大有起色,动不动还能甩上四十几米。把陆夫银乐得赞不绝口,“要得嘛,再加把劲就上五十米啦!”

那陈言培也笑,怪话多,“班长,要不得嘞,再甩膀子就要甩脱嘞!”

他们大笑,英志却要哭,不知怎么,他就是不行。几个星期过去,任你苦练巧练,成绩仍在三十米及格线上晃荡,连三十五米良好线上都没到过!这就苦了,胳膊肘那里像脱了臼一样,肿得连枪都提不起来!找赵旭才?他也没有办法,这门技术里没技巧,只有咬牙苦练。难看哪,老兵们看不起冷眉冷眼,陆夫银也天天拉着脸。排长看不上,连长皱眉头,全连新兵投弹考核倒数第二名!

只有指导员哼了几声:“让他歇个几天,缓缓,成绩兴许还能上去点。”

这就让英志丧气啦,白眼他不怕,他是心里着急呀!可急也没用,动作要领掌握不当,胳膊甩废了,肘关节那里总是疼啊!英志咬着牙,不说,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去街上买来伤湿止疼膏贴着,不时地用热毛巾敷着,仍在咬着牙练!英志心中充满了信心,他相信自己的胳膊好后,他一定会追上他们的,他不会给班里丢脸的!

英志的胳膊始终没好。

打这以后,虽说又经过了一段艰苦的训练,英志的投弹成绩上去了许多,达到了四十米优秀成绩,但终是再也没有进一步提高。在投弹这个科目上,他成了班里的最后一名。

英志还是伤心了,他握着自己柴棒一样的手臂,痛恨自己怎么这样没有气力?他虽然伤心沮丧,但是他不服,在投弹这个科目上是输掉了,但他要在别的科目上赶上去,他一定要干出个样子给他们瞧瞧,他刘英志不是孬种!

比!干!!

一天夜半,高玉平悄悄地来到英志身边,把他约到了操场边上。月光下,高义江站在那里,他刚从家里回来——他的家在保山,他爸爸在那里的部队里当军官——他带来了几个小芒果。芒果很甜,他的话也很暖,“刚来没多久,别把身体搞垮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高义江要调走了,军区成立坦克团,他到那里去当坦克兵。

英志小时候也苦,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挖过野菜吃过苞谷秆做的淀粉,身子终没长成。二十岁的人了还精瘦干巴,没农村娃儿们强壮有力,连队里的几个城市兵的投弹成绩都不大好。英志下连队后和陆夫银吵过架,训练成绩不好那陆夫银为了团结嘴上不说,可脸嘴很难看。英志拖了班里的后腿心中也是难过,他下了决心,待胳膊好了以后,一定要把投弹成绩搞上去,再也不看他们的脸色。

从此,不吹投弹。

刮秋风的时候,永城田野里的稻谷黄了,金灿灿的,满坝子里飘荡着谷香。

四连要走了。

连队要到南面的临城去,去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英志却和赵旭才、时世明几个人去团里集训队报到,他们要在那里训练半个月。经过选拔后,优秀的人员将去参加春城军区射击大赛。

连队里再也见不到那个城里来的会吵架的家伙,再也见不到那个头发老长见谁都瞪眼睛的孬兵了。现在,连队里倒能常见到一个身体黑瘦、步履矫健、目露精光的小伙子,也时常能听到他的欢声笑语,他就是英志。

这个集体里多了一份活跃,这个连队里又增添了一名合格的士兵。

冉福曾满意地哼过一声。田光也笑着点过头。刘德新的笑声最响,“要得,给我去集训队报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