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雨已至
按照姜诺言的要求,他的宅邸设置在了一处居民居住的区域,在一排普通居民的屋子中,姜诺言的房屋并不显得高大豪华。
除了门面是新漆的外,他的宅邸看上去和一般富商的并无不同。
姜诺言来到门前,看到门上新刷的黑漆在阳光下光斑闪烁。黑漆仍未干透,用手按上去都会残留下浅浅的手印。
姜诺言小心翼翼地握着门环,推开了大门,命令随从的护卫都暂且在门外等着。
庭院内虽然还没来得及移植假山绿植,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倒显更加纯朴自然。
姜诺言看得赏心悦目,正准备熟悉一下府邸的布局时,一个丫头和小生急匆匆地从侧房小步而出,朝着姜诺言跟前走来。
“仆(婢)见过姜大师。”二人不敢跟姜诺言对视,低头弯腰,屈膝卑躬地向姜诺言行礼。
姜诺言看到怯生生的少女五官端庄,面色因为营养不良发黄,那小生更是严重,颧骨突出,面带青色,头发在阳光下焦黄,姜诺言心头微微一颤: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吧,你们有名字吗?”
二人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姜诺言:“禀大师,没有。”
“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紫,”姜诺言先指了指那个小丫头,又指了指那名小生:“你就叫犹。”
紫和犹听到自己有名字了,头微微一颤,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汩汩流出,跪在地上俯身向姜诺言道谢:
“谢大师赐名,婢(仆)愿意为大师赴汤蹈火。”
战国时期,姓名等级森严,自由人祖上能够追溯姓的称为百姓,而无法追溯姓的称为庶民,而像奴隶这样的非自由人,大多无名无姓。
姜诺言为他们赐名,等于给了他们新生,如果有天他们能够摆脱奴隶的身份,他们将有一个能说得出的名,这也是姜诺言为他们取名“自由”的祝愿。
这是人类发展过程中阶级分化的悲哀,他们的智力和能力可能和常人相差无几甚至高于常人,但却因为祖上或者战乱的原因沦为阶下囚,沉沦一生。
这也坚定了姜诺言的信念,无论如何,他都要扶植起一个能够扫清六国的大国,让这天下再也不会有人骑在人作威作福的事。
“起来吧,”姜诺言说道,“你们现在去帮我买点东西。”
“望大师明示。”
“几根木锲和锤子,斗笠,以及你们平日里穿的冬衣。”姜诺言嘱托道,拿出几锭碎银。
楚国境内产白银,黄金,一般白银和黄金用作大面额交易的货币。姜诺言交给他们二人银子,也是为了多给他们留点余钱。
“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你们买来干活的,不可多言。”
“买完之后,你们把东西送到府中,剩下的银子去客店里住,去吃点好的。今晚就不用来了,至于原因,不要多问,尽量不要和人接触!”
“明白了吗?”姜诺言面色郑重地吩咐,生怕他们二人记不住。
“小的明白。”二人恭敬地接过姜诺言手上的碎银,后退几步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姜诺言叹了口气,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两个无辜的人做的了。
今晚,势必是最凶险的一晚。
楚王还没公开发布变法的命令,姜诺言还没被正式委以重任。
对于世家贵族而言,将姜诺言这一始作俑者扼杀在变法前夕是阻止变法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你姜诺言再有才又怎么样,只要楚国变法一天没成功,你就一天翻不了天。
特别是姜诺言还公开得罪了景家和权贵,更让他们想除之而后快。
尽管如此,姜无恙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将朝服给放到安全的地方后,怡然自得地在府中转来转去,欣赏着战国时期楚国质朴浪漫的建筑风格。
“层台累榭”,仅靠竹木结构,楚国的智慧人民就能撑起高高的楼台;“高堂邃宇”,楚国宅邸庭院深邃,长廊围绕,曲折回环。
姜诺言一直漫步到后院,往墙角处一看不禁发笑,还真如他所说,楚王令人对这处院子严加防守,连狗洞都堵上了,生怕姜诺言遭遇不测。
终于,他在后院找到了一处表面脱落的岩墙,看了看上面的石缝,姜诺言暗喜:“看来不用费力去砸墙了。”
不久,犹拿着锤子和木锲,紫拿着斗笠衣服回到了府中。
“你们都先去客栈吧,这里的事我要自己处理。”
……
入夜了,火把微弱的光化不开冻住的夜,即便姜诺言宅邸附近重兵把守,仍然有人力不可及的地方。
“咚!——咚,咚!”三更的更声刚刚敲过,一条火龙忽然从姜诺言居住的宅邸处腾起。火光透过门窗钻进千家万户,将原本漆黑的屋子照得发亮。
“咚咚咚,咚咚咚!”更夫急切地敲着更锣,将沉睡中的人唤醒,还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寒风就已经裹挟着浓烟味钻进了他们的口鼻。
“楚王卒巡逻队在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门,一经发现,按纵火贼处理!”
附近的居民刚想出门救火,数声威严的命令就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铁甲的撞击声中传了出来。
民众们只能透过窗户眼睁睁地看着大火逐渐吞噬那栋宅邸,胆战心惊地看着一根根房梁重重地落下,在火场中砸起一场场绚烂的烟花。
“不好,着火了,快,快去救姜大师!”负责姜诺言安全的守卫顿时慌了神,顾不上去找放火的人,想要冲进火场先救人。
“嗡”地一声,还没等他们进入宅邸,映照着火光的寒剑就架到了他们脖子上。
“这些人奉王命护卫姜大师,却勾结贼子,监守自盗,放火将姜大师烧死,按律当诛!”楚王卒的领头人一声令下,铁戈利剑下一朵朵血花绽放。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你们说好要给我荣华富贵的!”
在熊熊烈火燃烧的噼啪声下,无论是哀嚎还是最后的怒吼都只能被遮掩在冬夜中。
“你确定姜诺言死了?”领头人拭去剑上的血迹,对着一团黑影问道。
“是的,放火之前买通的那个侍卫说了,姜诺言一直没出来过,放火后我和兄弟们一直守在外面,没见到人,估计那姜诺言在梦中就被烧死了。”黑影语气恭敬地答道。
“那就好,”领头人死死地盯着逐渐平息下来的火龙,说道:“和我们世家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
不远处的客栈,姜诺言见火势渐渐平息,自己屋内终于不再被照得光辉灿烂,离开了窗边,准备上床好好地睡一觉。
“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