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师姜诺言
听到楚王的命令，偌大的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除去那些跪俯的官员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诺言的身上。
王卒让道，楚王亲请。
姜诺言身着素衣，下摆上还新沾有点点血迹，背上的一顶大斗笠格外引人注目。
这一身江湖装扮，在身穿朝服的官员和身披黑甲的楚王卒中是一个刺眼的异类。
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但行其当行，事其当事。
即使身边是杀气腾腾的楚国精锐，即使是在楚王目光注视下，姜诺言依旧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直道而行。
等到他穿过士兵为他让出的通道，他才看到跪在地上的诸位大臣和站立的屈原。
姜诺言腹黑的毛病又犯了，装出惊讶的样子，做出弯腰扶人的动作：“呀，诸位怎么都跪在屈原大夫跟前，屈原大夫可受不起你们这样的大礼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听到姜诺言揣着明白装糊涂，百官是又气又羞。
特别是被姜诺言扶的那个官员，更是气得喘粗气，心想我和你姜诺言无冤无仇，你搞我干什么！恨不得立刻起身掩面逃出去。
但在楚王和楚王卒的威压下，百官吓得是动都不敢动一下，同时在心里不断埋怨姜诺言，心道姜诺言你不要过来啊。
屈原见到姜诺言后终于不再被怒气主导，意识到自己僭越之后暗骂姜诺言缺德，连忙收起利剑走到群臣后面，和姜诺言一样按照臣子礼仪面向楚王。
姜诺言见到屈原一脸囧样心中发笑个不停，但一看到楚王还站在上面吹胡子瞪眼，顿时玩心大减，恭敬地朝着楚王请罪。
楚王看到跪成一片的群臣，心中大恼，暗骂没骨气，楚国的官员怎会这样软骨头！
好在姜诺言还活着，他心里面的气也消了大半，再加上实在看不惯这些畏首畏尾的官员，没好气地说道：“都起来吧。”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站起，低头后退，再次站成上朝的行列，姜诺言和屈原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楚王卒并未全部退去，仍有不少人持戈立于朝堂之上的角落，与雕龙绘虎的黑色木柱融为一体。
楚王端坐在王位上，俯视着下面不敢抬头的群臣以及站在角落的黑甲士兵：
“寡人最后问一遍，是谁，想要烧死姜大师，不要逼着寡人彻底撕破脸皮。”
明眼人都知道，楚王这是要杀人立威，杜绝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肃杀的气氛吹得人寒毛直立。
藏在行列深处的瘦老头稍一抬头，就和楚王虎目撞在了一起，吓得遍体生寒，心脏狂跳。
瘦老头肝胆欲裂，在心中不断祈求能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同时对自己贸然出头感到后悔不已。
良久过后，仍无一人发声，楚王等得不耐烦了，将手臂给抬了起来。
瘦老头自知再藏下去不仅没有好结果，还会牵连家族。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用笏板遮面，直接踏出行列，挺直身子跪在地上：
“罪臣昭许，嫉妒姜大师才华，私下派人贿赂巡逻的楚王卒和姜府护卫，烧宅杀人，罪该万死。”
事到如今，只能有一个替罪羊站出来，保全世家和王室的关系，瘦老头昭许，便是这只替罪羊。
楚王冷笑，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鬼蜮伎俩，只是现在还不是彻底扫清世家的时候。不然光他昭许，就算拿出泼天的富贵也不可能让一整支楚王卒变心。
“传令，昭许擅杀能臣，无视军纪，于三日后于闹市腰斩！”
瘦老头俯身领命后，被随后而来的两名楚王卒架住臂膀，较为体面地拖了出去。
楚王一鼓作气，准备拉开新法的序幕：
“姜诺言，屈原接令！”
臣接令。”姜诺言和屈原齐声道，踏出行列。
“自今日起，封屈原为楚国令尹，按照姜诺言之法主持变法。封姜诺言为公子少师，同时担任大师与少师二职，自今日始与公子子兰共居一殿。”
“臣领命。”
姜诺言心头一颤，公子子兰?不就是那个日后和屈原作对的芈子兰吗！
历史上，秦国邀请楚王去谈判，屈原一派的大臣极力阻止，告诫楚王此去将一去不返。
但是芈子兰却因为觊觎高位，连同楚王的宠妃郑袖等人，劝楚王万不可违逆秦国。
楚王过于偏爱芈子兰和妃子郑袖，前往秦国议和。
结果秦人果然囚禁了楚王，要让楚国拿土地来换。楚国大臣互相商量之下，决定不管楚王，拥立楚王的子嗣为王。
在齐国的推波助澜下，在齐国当人质的楚国太子成功上位，从此对被困在秦国的楚王不管不顾，由其自生自灭。
即便楚王从秦人手上逃出，却再也回不去楚国了，就此流亡秦国。
可怜楚王当了大半辈子霸主，生命里面的最后几年过的却是四处流亡的流民生活，甚至因为秦军的追捕，楚王过得连流民都不如。
以至于最后身死秦地，连尸身都是秦人收殓的。
想到此处，姜诺言心头也感到有些沉重。
王图霸业，从来不是儿戏，每一个错误的决定，都将导致一个强国与统一六国这一壮举失之交臂。王侯将相性格上的缺点，都将成为一个国家的致命伤。
“唉，缘，妙不可言！”姜诺言沉思着退回了行列，心中感慨万千。
他刚帮屈原坐上令尹的位置，现在又要去教导他未来的死对头了。
“管他呢，木受绳而直，金就砺则利，我就不信那小子教不好！”姜诺言心想。
“屈匄听令……”
“昭雎听令……”
变法之事，需要楚王知人善任，楚王利用今天对群臣的威慑，在朝廷上进行了大换血。
楚王大用驱狼吞虎之计，封的新官中屈姓人数明显多于昭姓和景姓。
楚王当然不可能一下子把变法的官员封完，还留下了许多空位，不过现在看来，这些空位是和三大世家无缘了。
姜诺言始终一言不发，只要变法一旦开始，楚国各地都将传诵他的名字，他的声名将会远播他国。
至于变法能不能成功，姜诺言都不再关心，因为他通过这几天所见所闻已经看出楚国光凭内部力量是在无法短时间内扳倒世家的。
数百年前埋下的病根，早已使楚国病入膏肓，就算是姜诺言也无法短时间根治，这也注定楚国无法横扫六国。
“只要那个人一来，我就趁机离开楚国。”姜诺言心中默道。
楚国变法的事一旦传入秦国耳中，秦国一定会采取作为，而那时候，就是姜诺言离开楚国的时候。
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以一场火灾为导火索，就此顺利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