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成都之战
蜀侯部众浩浩荡荡,各县旧部云集响应,先有民众主动提供船只帮助蜀侯军队渡过湔江,后有郫县军士杀秦将起义。
秦军在蜀地防守空虚,如果分散在各个县城布防定会被逐个击破。
于是姜诺言派出经验丰富的传令兵自四方城门而出,踏川西平原到各地县城召集所部秦军,让他们支援成都主城。
三日里,五千带甲秦人带着弓弩兵器从各地县城赶到成都城,这让姜诺言感到安心了许多,但同时成都城的粮食负担也加重了,姜诺言需要更加精准地把握整座成都城的吃穿用度,靠提高赏赐的丰厚程度来安定百姓已经变得不现实起来。
好在城中粮食在不赏赐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三月,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撑到援军赶来是绰绰有余。
西边城墙没有护城河,只有广阔的平原。
在姜诺言的管理下,西城墙旌旗飘摇,戒备森严。黑甲卫士如同纽扣般点缀在黄城墙上,手上黄色的铜戈在明亮柔和的秋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背上新漆的劲弩也都上好了弦,随时可以扣弦而发。
他们是沉默不语,不苟言笑地注视着莽莽平原远处,脚下还放着新运过来的圆木土石,牛皮盾牌,只要敌人胆敢来犯,等待他们的就是重如泰山的飞石坠木。
驻守的事情本就极其枯燥,在大战的前夕更是人人神经紧绷,甚至巴不得敌军快点到来。
一名眼睛周围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的士卒脚站得麻木了,低下头活动了活动脚,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远处黄绿交接的地平线上升起一面面红色的旗帜,黑压压的人头紧随其后,蝗虫一般朝着孤零零的成都城蔓延开。
士卒正想发声提醒身边的同袍,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却依旧震得他耳膜发颤,将原本城墙上弥漫的桂花香尽数驱赶,只留下来士卒的汗味和即将到来的血腥味。
“戒备!”
百夫长带着秦腔的怒吼声传来,士卒们在大战前夕释怀了,这两天来一直悬着的心也都放下。
在城墙上众人的注视下,城下密密麻麻的军队摆着整齐划一的方阵来到了城墙下面。
“五千人的先锋,真够奢侈的。”姜诺言和宋建并立站在城垛口,把在粗糙积灰的土砖上喃喃道。
这些人甚至连床弩云梯都没带,显然是不把成都城的守军放在眼中。
敌方大纛从阵型正中央慢慢移动向前,大纛前面一名头戴红色皮盔,肩披灰绒,身穿金黄铜甲的将领骑着黑点白马缓缓走出队列,走到离城墙五百余步的位置。
这个位置劲弩刚好射不到,而城墙上的人又能听到他的话。
那将领四十多岁的样子,浓密的胡须间已经生出一根根白发,不过此时他却是一脸轻松得意的样子,把头一扬,眉毛一挑,对着城墙上面的士卒们喊道:
“喂,成都的兄弟们,我乃是蜀王麾下将领柘桑,奉蜀王之命接管成都城,成都城的兄弟速速开门,放我进去。”
姜诺言嗤鼻,嘴角不屑地上扬,将双手背负在后,大声道:
“蜀侯无能昏庸,领军叛乱,祸乱百姓,罪加无辜,人人得以诛之。而你拥兵妄行,投靠贼王,居然还有脸在我城下信口胡谗,速将首级奉上,我可恕你三族之罪!”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柘桑双眼半眯,沉声道,拔高了音调说道,“守将何人,口气如此之大,待我进城后第一个杀你。”
这次回应他的可就不是姜诺言的利箭般的言语了,而是十多根实打实的箭羽,秦弩强劲,只差十多步就射到他的头颅了。
预料到一击不中,姜诺言大喝道:“搬来床弩来!”
后方数名军士立马纵身而去,俯着身子吃力地推动沉重漆黑的,纹龙画兽的床弩而来。
那柘桑原本还想再出言嘲讽几句,可一见到城垛上漆黑的床弩对准了自己,连忙纵马向后逃去。
“小疯子!等我取你首级!”他气急败坏的小声说道。
两军就算是正面交战,那也需要互相说明原因,相互先放一放狠话,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拿出攻城的床弩来射人,真是个不讲道理的蛮子。
“通知后面的士卒,把床弩云梯都给我搬过来,攻城!”
丢了面子的柘桑回到阵中后朝传令兵大喊道,登上了战车遥望成都城。
后方部队离他们不算远,没过多久木轮滚动的嘎吱嘎吱声和铁皮摩擦地面的响音刺耳地传来,把地面上的石头深深压入干燥的黄泥地。
先锋阵列整齐地让出云梯和床弩的通道,一台台实木床弩成扇形摆开,对准了前方城墙的各个方位。
“预!”
百夫长扫视了一眼阵型,见各台床弩准备完善后,长唱一声,同时高举一面黑色的小旗,确保远处的人也能看见。
绞盘一轮轮地转动,上面的牛筋发出嗡嗡的弦音,就像随时会断一样。
牛筋拉到了底部后,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城墙。
“疾!”
拿着红色小旗的百夫长一声令下,放下了黑色的小旗,转而举起一面红色的小旗,侧着身子的士卒见了后悬着心拉动了床弩的机关,数尺长的粗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拖着黑色的尾部如同彗星一样射向土黄色的城墙,一块块碎石和一团团沙砾随后从城墙上掉落,扬起的灰尘飘在空中久久不散。
叛军调试角度反复几轮过后,成都城的城墙上两丈以上的地方都几乎插有两个大拇指粗的弩箭,触目惊心。
战国时期的床弩的精确度不高,目的不在杀人,而是攻城。它的有效射程为七百步,在六百步的地方发射正好能使箭矢稳稳地插入城墙,给后续攻城的士卒攀爬城墙的援点。
“杀!”
叛军一股作气,云梯,攻城车,攻城木,盾兵等齐上阵,怒吼着冲向城门和城池。
城墙上的军队掏出了弩瞄准了敌军,弓箭手也已经拉满了弦,只要姜诺言一声令下,万支箭雨便会射向敌军。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敌军渐渐靠近,甚至云梯都已经近前,姜诺言却迟迟不下令,不少士卒都有些心急了。
“射!”
而等到敌军距离城墙只有一百步时,姜诺言刚劲有力的大手重重落下,密密麻麻地箭雨自城墙飒沓射下,既有雨点之密,更具冰雹之威。
在重力的加持下,箭矢之威更胜平地,寻常牛皮盾已经无法抵挡,被斜斜地插入半尺
盾后的士卒被锐利的箭头插入面庞,眼睛,喉咙,粘稠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他们同袍脸上和铠甲上。
闷沉的哀嚎悲鸣透过盾面传到城墙上,守军微感欣喜,只觉得这声音比之美人嗓音更加动听;冲天血气而上,在守军鼻中香味却胜过桂花,他们一个个热血奔涌,再度满弦。
“先用石头,然后满弦!”姜诺言高举令旗,扯着嗓子在嘈乱的战场嘶吼道,城下的血腥气和和他喉中的血味混在一起。
随着姜诺言的令旗破空挥下,城门口处天降陨石,遮天蔽日,朝着士卒和云梯攻去。
棱角锐利的巨石砸下,连铁盾都被砸碎,更何况下方攻城的叛军。一个个被砸得脑浆迸出,伏尸城门。
云梯则被砸掉轮子,砸碎梯子,摇摇晃晃地重重摔在地上,惊得旁边的士卒慌不择路地踩着同伴的尸体逃向一旁。
而尚云梯上面的士卒更是绝望,失去了重心后在半空中无助地挥舞着四肢,最终砸在夯实的地上,幸运的人有同袍垫背,不幸的人就只能靠着生命力的顽强了。
但就算一时没死,却也是被砸碎了脊骨内脏,躺在地上不停地吐血。
见到敌军已成颓势,余下的人再没有攻城的力量,姜诺言再次下令。
“拉满弓弦,若是敌军不退,则以利箭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