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掩埋岁月的小屋

可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寓所在哪里啊！

也许是因为之前酒楼里的温暖和楼外还飘着雪的冰冷之间的对比实在是过于剧烈，之前因为皇甫薇的邀请而有些头脑发热的赵继迅速冷静了下来。

刚一散场，皇甫薇就换回了来时穿的白色长袍与面纱，恢复了那份属于高贵的族长之女的清冷与神秘，早已等候多时的皇甫家族卫士迅速赶来，护卫着她上了马车。

而赵继根本没机会接近她。

“看来所谓见面的约定也不过是一个甜蜜的谎言罢了。”赵继失落地自嘲。

可为什么自己会失落？赵继旋即意识到，自己之前居然对这种荒唐的诺言还抱有希望，所谓希望落空才会有失望吧。

在酒会里的时间应该是很久，来的时候，虽然天色因为鹅毛飞雪而朦朦胧胧的，但好歹还是有些阳光，但现在整片天地昏沉阴暗，不见一丝清明。

赵继还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恍惚。

酒会上，他冲撞高阶贵族，驳了袁家大少的脸面；舞会上，他身着黑色礼服，执皇甫小姐之手共舞……然后，联谊酒会结束了。

他，出来了。

还是那个没人认识的毛头小子，还是那个在权贵眼里与贱民无异的低阶贵族。

与之前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他手上多了一套黑礼服。

不知在风雪中走了多久，他望见了位于城郊的一幢木屋，木屋周围围了一圈权当是院墙的矮栅栏。

老天似乎是累了，雪稍微小了些，但木屋屋檐上仍有大量的积雪。

小院倒是干净，看样子之前是有人刚刚清扫过。

“宋妈，我回来了。”赵继轻车熟路地从栅栏上翻进院子，向着木屋轻声唤了一声。

很久才听到一声回应，那是一个年迈老妇人的声音：“是少爷啊，回来了就好，宋妈给你准备了粥，这会在锅里闷着。”

“好嘞，那我去生个火，再去热热。”赵继回自己房间放好衣服，便跑去在灶台旁拾了些秸秆，点起火，又添了些柴，鼓起风箱，慢慢将火燃旺。

不多时，香味渐渐从锅里飘了出来，揭开锅盖，赵继看到粥就只有一碗多一点的量，叹了口气，取来两只碗，给一只碗倒了一点点，将剩下的粥几乎倒在另一只碗里。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粮食了，要不是他跑去酒会蹭吃蹭喝，这点粮食哪够他这半大小伙一天的量。

而且宋妈也饿着呢。

他很想告诉宋妈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把这些粥都盛给宋妈，但他是少爷，宋妈是奶妈，碍于地位之差，要是他一口不吃，宋妈估计也不会下口。

所以他至少得象征性地吃一点。

走到一间卧房里，一个老妇人正坐在炕上缝补着衣服。

老妇人看见赵继端着碗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少爷，这些粥都是给你做的，你自己一个人吃，宋妈刚才已经吃过了。”

虽然宋妈嘴上这么说着，但赵继注意到老人望着碗中白粥喉咙明显动了动，显然她的状态并不是她刚才所说的“吃过了”。

赵继摇了摇头，将盛着更多粥的碗递了过去，笑道：“宋妈，您辛苦了，还是歇歇吧。”

见执拗不过自家的少爷，宋妈只得接过粥碗：“不辛苦，少爷，只要看到你每天平平安安的，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赵继没有吭声，他一边喝着手里温热的粥，一边看着老妇人，这位姓宋的老人是他的乳母。据父亲所说，母亲生他时难产没能救回来，而那时宋妈也刚生下孩子不久，于是就被父亲叫来用奶水喂养自己。

父亲因为是贵族，有服兵役的义务，10年前他受到征召出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就只剩下他还有宋妈两人，开始宋妈还需要每天晚上回去照顾自己的儿子，直到5年前宋妈的儿子被帝国皇族相中，送去了Ca城，从此之后宋妈就住在了赵继家中，专职负责赵继的生活起居。

宋妈的儿子刚去时，与宋妈还有书信往来，而现在连这点可怜的消息通讯也都断了。即便担心儿子，但宋妈依然没有放下自己的职责，这些年来对赵继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赵继清楚，这位老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真正的孩子。

赵氏家族是Fe城的一个子爵家族，原本赵继的父亲是钦定的下任子爵继承人，但10年前父亲征战至今未归，家族便把继承人换成了父亲的弟弟，也就是赵继的叔叔，从此之后，赵继家就从原本的门庭若市沦落为如今的门可罗雀了，也就只有赵氏宗族为保证他不饿死而派来负责每个月按时派发粮食的人会造访这里。

派发的还只是仅够一个小孩维持一个月勉强活着的粮食量，因为宋妈不是贵族。

这些年，他与宋妈相依为命，天气温暖的时候，宋妈会在白天出去打点零工补贴家用，但现在是寒冬，他们就只能缩在家里吃着这点少的可怜的粮食了。

岁月流逝，给赵继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看着宋妈头上越来越多的银丝。出身平民的宋妈没有贵族血统，她本来拥有着和所有平民一样的一头乌黑的头发，可现在她面容憔悴头发花白，在平均200岁的元素人世界里这本不属于一个刚刚80岁的女人应有的发色。

可宋妈对这样的生活根本不以为意，按照她的说法，现在她过的比她过去的平民生活好了太多，至少每天能保证有饭吃。

“咚！咚！咚！”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赵继三下五除二地把粥吃完，胡乱抹了一把嘴就去开门。

一个满头是雪的人扛着大袋子站在门口，见到赵继开门，就把袋子直接一把掼在赵继面前：“赵继是吧，这个月的粮。”

说罢，这人自顾自地就往木屋里钻：“妈的，这鬼天气还要我来送粮，一个个贵族真他妈虚伪，平常不见这帮人关心，现在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要我跑来当苦力。”

赵继没拦着，任由这人走进了木屋。

这人将沾满雪的大衣与帽子摘掉，一头钻进厨房，瑟缩在刚刚熄灭没多久仍然留有些许余温的灶台旁。

这位也是赵继的熟人，李叔，在赵继有记忆时就在负责给赵氏家族各个家庭配送粮食的仆人，据说曾是流落至此的落魄贵族，但几十年的风霜洗刷之下，早已没有了所谓贵族的影子。

他和宋妈年龄相仿，但比起宋妈的身体状况要好了太多，至少仍然是中年男人的模样。

但即便这人也算是劳苦大众的一员，赵继却对他喜欢不起来。

因为——

“哟！赵继，你啥时候整了一套这玩意。”眼尖的李叔突然发现了之前赵继匆匆回来时顺手放在厨房里的黑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