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胡同
最先断掉的线索当然是流浪汉，虽然这也是最核心的信息。
这个年月，流浪汉是最难查的，那些沿街乞讨的，在这里不会逗留很久，就会到下一个城市里去了。
他们自己要去哪里，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
这部分人，也没人盘查。有的时候把他们收到救助中心，他们又偷偷跑了。
这些人，要么智商有问题，要么身有残疾，送回老家，亲人也是厌弃，最终还是会自己跑出来。
这哪里去查？根本是无从下手。
大家当然都知道，一个流浪汉，不可能干出这么大的案子？有那个脑子吗？
这背后一定有主使。或者这个流浪汉本身就是伪装的。
但如果能伪装成这样，那肯定是精心准备的。
可这又是最重要的线索，也是目前为止最直接的线索。
因为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伪装的流浪汉才是直接实施盗窃的人。
所以，大家都知道这条线很难查，尸体烧成这样，早就无法辨认容貌，再加上是流浪汉，那想找人，可是比登天还难，基本没什么希望。
即便是这样，大家仍然是将出现在打金会大院附近的流浪汉都盘问了一遍。
这些流浪汉，进来有的胡说八道，胡编乱造，有的想干脆赖在局里蹭吃蹭喝，更多的是智商有问题，脑子里缺根筋，动不动流口水大哭大叫，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
当然是一无所获，真的是彻底的一无所获。
在这个过程中，老罗也越来越心惊，这帮贼，选用流浪汉的身份做掩护，那可真的是高明呀！
而最重要的线索：泄密者，还看不到半点眉目，更别说能窥其真容。
这难怪上面催着要结案，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案子遥遥无期。
剩下有用的直接线索就是死掉的那个体面人。
既然是个体面人，又给绑起来了，那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是一伙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泄露消息的人，至少能接触到金条的信息。
虽然这只是猜想，但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失踪人口处也没查到有人报案，只好登报。可登报就有个麻烦，那就是没有照片，这年头，有照片登在报纸上都不一定有人看，再说也没有多少人能买得起报纸。
结果一连在报纸上连登了8天，没有任何消息，连个电话都没接到。报纸的版面费也消耗完最后一笔经费，领导都催着结案了。
就在老罗要绝望之际，来了个老村长。
他口里说的这个人，还真的符合这体面人的身份。
这个人叫胡双喜，本是医学院的老师，因为骚扰女生，被人打了一顿，抓进局子里，判了刑，坐了两年牢。
人从牢里出来，没了医师资格，出来也就无所事事，就偷偷摸摸地弄点过期的药，还给人看病。
老村长说：
“这小子就是个变态，像个娘们！”
“怎么个娘们！”
“走路的姿势扭扭捏捏，平时特别会装模作样，总是装得一本正经。谁家男人不在家，那可就倒霉了，半夜里准带着刀子去砸人家门。邻居都恨他恨得牙痒痒！”
娘们？老罗心想，也难怪那么爱干净。
老罗问：“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还不是怕丢人，怕坏名声。人要脸树要皮，这年头，名声要坏了，让个妇女咋个活呢？再说他拿着个刀子，说那么狠的话，谁要敢报警就弄死人家一家老小，哪个也都不想惹事。老百姓嘛，向来不都是胆小怕事的。”
老罗又问：
“都没人找他吗？”
“哪个找他？这孙子根本不是个玩艺儿，老骚扰妇女，不干正事，是个江湖骗子。大家又怕他又厌恶他，早盼着他死了。”
“再说他父母早死了，又没有叔叔伯伯，光棍一个。谁会找他？要不是和案子有关，我来都不会来的！”
带这老村长认了尸体，烧成那个样子，他当然是认不出来，但那块表他还认得，一口咬定他见胡双喜戴过。
老罗虽然不能确定老村长口里说的就是死者，但目前来看，他的描述是最接近死者身份的了。
他不敢确定的原因很简单，有用的直观线索就是那块表，但这年头，哪个体面人不戴块表。虽然他说的那么肯定，但这样的肯定在最后又被推翻的也比比皆是。
仅仅凭一块表就断定人的身份，未免有点太草率了。
大家早就对这个案子疲倦了，只有小刘第一时间赶到胡双喜的家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也许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也许是担心这最后一点希望也会成为绝望，也许是想给老罗个惊喜，又也许是怕老罗亲自来再次陷入深深的绝望。
可到了之后，只有失望。村里人听说胡双喜死了，就把他的家给砸了，东西也被洗劫一空。
桌子椅子连同药柜里的一切，整个房间除了一地的碎玻璃，但凡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
床上的被子褥子，也被人拿到外面一把火点了。
也就是说，愤怒的群众把任何可以查的线索都毁了。
小刘气得直骂娘，心里想的是这样的情形千万别让老罗看到，不然他会受不了的。
可小刘哪里知道，正当他这样想时，老罗已经走了进来。这老罗再也不说话，四处仔细看了看。
从不抽烟的老罗向小刘要了一根烟，默不作声地抽完一根烟，呛得直咳嗽，然后就走了。
老罗想不明白这娘炮医生是怎么和盗金犯扯上关系的。这胡双喜是从哪里知道金条的消息了吗？他是个医生，即使是假冒的，但也会到处给人看病，还是有些消息来源的。
如果是这胡双喜泄露的消息，那么这显然是一群外地人干的，不然就没必要灭口。
人是调查了不少，甚至连最不配合的女人也都询问了，可真正了解他行踪的却没有一个。
这小子的药是从医院里买的过期的，这点不用查都知道。至于哪个医院，经得谁的手，这样犯法的事，他却从未向人提及。
因为犯过法，坐过牢，所以他的反侦察意识特别强，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也从不透露他在干嘛！
所以，即使这胡双喜是泄露消息的人，这也条线索也是断了。
局里催着结案，其实就是要领处分。现在已经不是被打进潮湿的地下室保管档室那么简单了。
这个处分，肯定比那要严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