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家乡
多萝茜掏出了一个小喷罐，解开了栗本薰的绷带后给她喷上了止血凝胶，李润泽前天受伤的左臂也喷上了。
众人又喝了一段时间，安东接了个电话，一阵不悦后起身招呼大家走人。
李润泽起身去送他们，机动队员站在门口看着跟在屁股后面的李润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回头看去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几人也在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安东有些意外的问他。
他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摸到了一点小小的胡茬，开口解释道：“额，我在送别啊。”
“song bie，是什么意思？”看着众人有些好奇的眼神，李润泽才想起来外国人好像很少有送别的习俗，他们好像都没有送别这个词！他只好在脑袋里不断的思索着，结果发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送别代表着什么。
“这算是我们那的一种习俗吧，就是……额……通过护送你们一小段距离来表达希望你们平安的心意。”李润泽磕磕巴巴的说了出来，已经尴尬的手舞足蹈了。
安东思考了一会后微微一点头：“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习俗，我大概理解一点了。你老家是哪的？”
“中国。”李润泽终于有个能流畅回答的问题了。
安东眉头舒展：“哦，那不奇怪了。中国还是一片挺神秘的地方呢，下次有时间的话给我讲讲你家吧。我们不用你护送的，你先回去吧。”
李润泽想想也是，一百个自己捆一起可能都打不过施耐德。耗子保护猫多少有点好笑了，挠了挠脑袋说了句“好”，回去坐着了。
布兰迪抱着酒桶对着李润泽和众人挥了挥手，默默走了。
屁股刚挨到沙发上就听到了威尔斯太太的问题：“李，你是中国人？”
李润泽点了点头，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你的家人还有你的家乡，要不要和我们聊一聊呢？你们几岁能投票？”威尔斯太太端起酒杯指了一下李润泽，脸上喝酒喝的已经有些微红了。
李润泽不太愿意讲家人，那些陈腐的故事说出来有种卖惨的感觉，还有一些破坏气氛。想了想开口讲述起自己的老家，他决定在讲老家的部分多说一些，说到让他们忘了让自己讲家人。他开口道：“嗯，我印象里的中国是个很复杂的地方。
有自己的经济奇迹，人们的生活一下就变得非常丰富了。中国也从不缺美丽的风景，文化也很深厚。很多人都为我们拥有的文化而骄傲，但他们其实对自己的文化了解的并不深。
但我们那搞知识封锁很难。你看，我在中国属于最底层，但是只要能耐得住诱惑去读读书，就能得到应有的充实，虽然能放下手机看书的人也不是很多。
至于投票……额，我不了解。传说中是有投票的，虽然我这一辈子接触过的人都没投过票，也从没听说过投票是怎么个流程。
其他的和夜之城一样，有钱的人每天豪车美女，没钱的人每天累死累活。”
“可我听说中国和世界的其他地方不一样啊？说很公平。”栗本薰放下了二郎腿，好像是听到了感兴趣的地方。
李润泽感觉有些莫名的难受，但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能摇摇头说：“嗯……这个我没法回答你。反正冻毙风雪和被负债逼着割腕跳楼的穷苦人是实实在在的有，而且不少，只是新闻不说而已。
我以前一直以为每一个人的命都是珍贵的，后来发现亲近的某个人突然自杀了，结果别说上新闻了，连在意的人都没几个。那也是我成长的一课。”
栗本薰听完后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听起来怎么还不如海伍德……那富豪的生活是怎样的？”
李润泽有点惆怅：“那真是……难以想象，实打实的难以想象。但是也有很多底层的文艺作品穷尽想象力试图描绘出他们想象中的富人生活：有四五个老婆，好几辆豪车，好几套大房子，穿不完的衣服，天天坐着飞机想去哪就去哪。
但即使绞尽脑汁描绘出自己能想象出最荒淫的图景，对比现实都略显保守了。”
栗本薰来兴趣了：“哦？怎么个保守法？”
“嗯……有把一些年轻女孩抓起来关到地下室当性的奴隶的人。
有盖一座18层大楼养小老婆的人，每一层都住着一个小老婆，他下班回家就在电梯里闭着眼睛选一层，点到哪层就和哪个小老婆上床的人。
有在大街上开车，看到中意的女孩就直接当众把人拖进车里强暴，摧残完就直接把她光着身子丢下车的人。
反正太多太多了……那里曾经确实很有朝气有希望还公平，这是真的。
但还是有好的地方的，那很安全，民间几乎没人有枪和义体……”
“没有枪和义体？”V直接打断，脸上有些惊讶，向周围看去，好像每个人都有些惊讶。
“对，很安全的。不用担心有人对你来一枪，也不用担心有个强化过的疯子给你来一刀。”李润泽点了点头。
“安全？那在你描述的地方，如果两个人有仇，真想整死对方的话，真的需要什么义体和枪吗？刀、绳子、殴打、毒、煤气炸弹、放火、电击，都能杀人吧。”V开口后，零零碎碎的有了一些附和的声音。
李润泽乍一想，居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V又开口道：“那谁有枪和义体？”
“军队，警察。”李润泽回复。
“那如果手里握着军队和警察的人想整死你，怎么办？”V这一问，李润泽有些沉默了，夜之城的人根本不信任头上的暴力机器。
想了一句“至少控枪能阻止有精神病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扫射搞屠杀吧。”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搞屠杀靠炸弹，毒气，好像都能做到。只要肯找敢做，做这俩东西真不难，中东没上过学的老乡都能搓出来一大堆，把世界第一的美军打的晚上睁眼睡觉呢。
“但是禁枪至少提高了人们自相残杀的门槛吧。很多人都是一时生气，然后手边有枪就直接去杀人了。能阻止这种让人后悔的事发生总是好的。”李润泽多少有点不服气，他从小听到的见到的东西，都是说外国每年因为枪死多少多少人，自己的祖国如何好。听到有和自己观念有冲突的言论自然有些无法接受。
“那手边有刀就杀不了人吗？还有那这牺牲也太大了吧！如果手里有枪的富豪，要把你女儿拽进车里强暴，再把他当着你的面丢出来，你怎么办？
在夜之城，我们民风就是被全民持枪养的剽悍了，或许一个能做炸弹的人会用炸弹去报仇；但在一个全民禁枪的地方，就算你会做炸弹，你也不会想着用炸弹报仇吧？那就不是一个健康的，敢反抗的社会氛围，那有枪的烂人就是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V又吐槽了出来。
“那夜之城就健康吗？人人掏枪在街上射？”李润泽感到无从反驳，但心里有些火气了，反过来质疑她。
V知道他有点气急败坏了，这是输掉辩论的前兆，也不急，就语气沉稳的说：“如果人人都没有互射的需要，谁会互相开枪打着玩？人们要是有互射的必要，没枪不也能互相杀人吗？那玩意就是个工具而已。
夜之城人人互射不在于人人都有枪，而是在于夜之城是个垃圾地方。你看南极洲那新开发出来的人间天堂，也不禁枪和义体，犯罪率才万分之七呢，更别说枪击犯罪只占极小一部分。就算夜之城禁了枪，人们也只会变成上街互相砍而已。”
这一番言论说的众人直点头。
李润泽冷静下来后，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可能自己也是精神病了吧。
说夜之城枪击案多是因为枪支泛滥，是很有道理的废话，真正重要的原因是夜之城稀烂的环境，让人们必须自相残杀。
清凉柔顺的“螺丝刀”他自己也喝了一杯，然后才缓缓的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V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表示她没有生气。威尔斯老太太听出了李润泽之前反问的火药味，选择转移话题：“李，你家那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李润泽短暂的思考一下，然后说：“雪，我们那边冬天到处都是雪。”
“那种从天上飘下来说白色沙子？我只听说过。”杰克也赶紧加入这个话题，不是有多感兴趣，是想转移李润泽注意力，让他忘掉这点小不愉快。
李润泽慢慢的回忆着，也慢慢的借着酒精开口：“嗯，我们那有很多山丘，春夏的时候都是翠绿的大树、清澈的小溪和树丛，阳光从树叶之间照进来，照到小溪上，闪闪的，时不时能听到鸟叫和蛙鸣。
冬天就是漫山遍野的白色，冬天的空气是清冽的，闻一口就能让人精神焕发。”
现在众人是真的有些向往了，雪这东西有时只能在超梦里看上一眼，也仅限看一眼而已。
山林什么的倒是更容易在超梦里看到，但是能亲身感受一下小鸟鸣叫着飞过头顶；能俯下身抓起一把真正的雪感受一下它的融化；亲眼看一看那林海雪原，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求。别说享受的日子了，连安稳的生活都不多。
就算他们有那个机票钱，他们也不会去买。让他们买一张机票，需要的远不止一张机票钱。还需要让他们从心底不再惧怕饥饿，惧怕变故，惧怕到手里有钱后不再担惊受怕的不敢花。想做到这一点，需要改变的是整个社会，一直改变到火星殖民地。
一张机票太贵了，真的太贵了。
他们已经被栓在夜之城这台机器上了。
刚从记忆中脱离出来的李润泽环视一周后，才发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低头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