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与“事故”

比起概率，人们更容易被事故吸引。比如在医院，不论医生怎么劝导“你必须注意你的饮食，否则可能会引发脑梗，会有生命危险！”但很多患者依旧不以为意，听不进去。但当患者得知自己的朋友因脑梗而半身不遂之后，就立刻改变了自己的饮食习惯。其实，自动驾驶也是同样的道理。

根据日本内阁府的数据，在2017年发生的472165起交通事故中，造成死亡的事故有3630起（死亡人数3694人）。死亡人员中有2020人是65岁以上的老人（约占55%）。不过，被新闻报道出来的事故只是其中的极少部分。尤其是住在大城市，几乎看不到相关事故的报道。我住在山形县米泽市的时候，一些不太大的交通事故也会被当地新闻报道。后来搬到东京之后就没见过了。这是因为在米泽事故发生少，但在东京则是家常便饭，事故多到播不过来。换句话说，未来自动驾驶的安全性越高，发生的事故就越会成为新闻。这样一来，就会给人一种“自动驾驶很危险”的印象，尽管真实情况是其安全性正在提高。

如果是处于5级完全自动驾驶状态下的汽车发生了事故，那么这必定会成为热点新闻。即使只是自动驾驶途中撞上了护栏这种轻微自损的事故，媒体也会把它当作一个不小的新闻，更不用说是“国内第一起自动驾驶致死事故”，想想都会是“特大新闻”吧。新冠疫情在刚开始时也是一则重大新闻，但在日本政府发布首个“紧急事态宣言”(4)后，到当年的5月1日为止，累计死亡人数还不到500人。相比之下，日本每年有超过2万人死于肾衰竭，却没有成为新闻。可见，能成为新闻的都是新事、怪事，对于稀松平常的事情，再重大，人们都是不屑一顾的。

此外，“死亡率降低”这类内容也很难有新闻价值。例如，自动驾驶汽车导致的事故死亡人数减少了300人，相比之前减少了10%，这其实代表着巨大的技术进步。但这300人的生命根本成不了新闻。

日本2019年的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为3215人，与2018年的3532人相比减少了317人，约10%。但是，大家有印象看到过这则新闻吗？然而，但凡发生一两起涉及自动驾驶汽车的事故，电视中就会出现这些画面：熊熊燃烧的汽车，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亲属撕心裂肺的悲泣声……这些都会给人留下“自动驾驶很危险”的印象。

我曾参加过NHK、TBS、日本电视台、富士电视台、东京电视台的多个访谈节目。电视台的人告诉我，“视觉效果很重要”！疾病的重要性固然需要强调，但如果不能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冲击，观众就很难严肃对待疾病。比起单纯的统计数字，人们更容易对一张照片留下深刻印象。所以，相比听到“这是一种会导致1万人失明的眼疾”，还是看到一段眼里流着血的人的视频更能让他们触目惊心，哪怕那只是一起偶发事故。

虽然专家提醒说“我们更应该关注概率，而不是执着于一次事故”，但人们总会不自觉地去关注事故。那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方法之一是，由自动驾驶的专家向社会说明“自动驾驶可以预防交通事故”这一事实，然后，再通过媒体和网络进行广泛宣传，这样一来人们的安全观念就会有所改变。尤其老年人，他们会更重视这类信息，因为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愿意花钱买安全。虽然5级自动驾驶尚未投入实际应用，但自动驾驶的优势在于它能够让老年人安心开车。那些原本打算75岁以后就不开车的老人，现在可以一直开到80岁了。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更长时间地驾驶，也是一件大好事。

为此，我们不仅需要降低实际的事故率，更要努力降低人们心理认知上的“事故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