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米糖

要说以前，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跟着家里人去别人家里做客，然后把摆在桌上的糖果装进自己的袋子里，最终在走回来的路上把他们消灭掉。但是有一个人，他手里的糖果，不用等到去别人家做客——就是要鼓足了好多的勇气以及运气我们这样的贪吃小孩儿也能吃到，他就是范家老大爷。

范家老大爷在我们那院怎么都算得上是个“传奇”人物。他们家曾经是院里的地主，范家老大爷年轻的时候可谓是神气十足，穿衣打扮颇为讲究，但院子里的老一辈都不待见他，我想当年院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得看他家的脸色行事。毕竟在物资匮乏奶奶说吃观音米的时候，他还把那核桃当零食吃。每每听奶奶讲起这些事，我接收到的怨气是真不少，因为说完范家老大爷，她就会讲一些听来的别的乐善好施的地主的事情，比如逢年过节分菜，分肉。

爸爸倒也提过那范家老大爷，是在冬天家里人抱团烤火取暖的时候。他说的就更加有趣了，他说当共产党打跑国民党之后，发行人民币，那范家老大爷就从家里抱出一箱纸币，倒在院子的地上，让院里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们捡起来玩，那时候的孩子多得是，就把那纸币拿来扔呀，吹呀，捏的，弄得满院的地上乱七八糟的，范家老大爷唤来几个小孩接过纸币就点燃了它，孩子们也赶紧围过去看，哇！原来，还可以这么玩，他们纷纷把纸币堆在一块，想要再点燃……谁料，那范家老大爷又从家里抱出来一箱，点燃了纸币在那里烤火……只不过小时候哪里有耐心听完他们讲的那些从前的事情呀，听着听着我就已经失去了兴致，心和魂儿全部飞去了那范家。

那时候我们院里总共有四大家子人，我们三家都是泥砌的墙，瓦盖的房，而且挨得特别近，扣下泥块，还能直接看到隔壁家的小玩伴。而范家特别大，院子的右边全是他们家，光是范家就有三幢房子，最大的两层砖砌的楼房住着范家的大儿子，旁边新修的一层砖房带两个鱼塘的是范家的小儿子，而范家老大爷最后只落得楼房阴暗的小房间，待老大爷去世，他那年迈的媳妇也被追到阴暗的石块砌的老房子。

范家老大爷在小房间的那几年，村里的医生会不定时上门给他看病、换药，他房间的门也只会在那时候被打开，因为他瘫痪在病床上，腐肉还有粪便的臭味令他家的儿媳妇感到恶心……他那年迈的老太婆会在天气好的时候，说服儿媳妇不在家时的儿子把范家老大爷背出来晒太阳。如果我们这群小孩儿正好有机会去看看范家老大爷，他就会把玉米糖拿出来几颗给我们解解馋。一旦范家那儿媳妇回来，就会以各种借口逃避把范家老大爷带回房间，有时候天很晚了，他还在椅子上躺着……每每说起这事儿，他那年迈的媳妇还会抹泪哭好久，她总说老大爷就那样躺在那里，可她一个人又背不动，儿子、媳妇又是两家轮流照顾，向院里人求助又开不了口，只能硬着头皮去背他，结果又发现身上粘了粪便的味道，大儿媳妇又要把她骂一顿，说她没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