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恶魔还是天使？（4000）
将艾莉娜安抚好以后，亚森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果不其然，薇丝以及她的战斗姐妹们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外与亚森对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亚森双手环抱，脸色不善地看着聚在门前的战斗姐妹们。
薇丝那张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坚毅以外的尴尬表情。
她支吾着向亚森解释道：“我刚才听到艾莉娜修女的哭喊声，然后……”
“我们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跑过来。”
“是我提议的。”
战斗姐妹中最年轻的芬妮举起手来，她满脸愧疚地对亚森说道：“和其他姐妹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和芬妮没关系，毕竟做决定的人是我。”
薇丝越过了芬妮的位置，向亚森郑重道歉道：“我们听到了本不该听见的东西，这是我的责任。”
“我代表全体战斗姐妹们向你和艾莉娜修女致歉。”
薇丝与战斗姐妹们的愧疚不似作假，对此亚森也感到颇为头疼。
毕竟她们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从神甫的房间内传出了年轻修女的哭喊声，这确实会让人浮想联翩。
薇丝她们不一脚踢开门当场闯进来已经算是相当克制了，这还是看在和亚森过了命的交情上。
事已至此，亚森也不好去怪罪薇丝她们。
“薇丝姐妹，我要你们对着受缚之主发誓，绝不把你们听到的任何内容传播出去。”
亚森的表情冷峻而严肃：“关于我个人的部分倒是无所谓，但其余内容会对艾莉娜修女的个人名誉造成严重影响。”
薇丝与战斗姐妹们互相对视，接着郑重地对亚森做出了承诺。
“我可以向受缚之主发誓，绝对不会透露半点内容。”
“亚当神甫，你大可以放心。我和姐妹们都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们很同情你和艾莉娜修女的遭遇。”
薇丝毫不犹豫地向受缚之主立誓，其他的战斗姐妹也纷纷附和着发誓了起来。
“我发誓……”、“我也发誓……”
看着众姐妹纷纷发誓以后，表情缓和的亚森略微点头。
他对薇丝等人说道：“你们应该都有所了解，艾莉娜修女有拥有超乎寻常的魔力。”
“我希望你们能够教她一些使用魔力的技巧。”
“这个好办，罗莎琳和格兰妮都是使用魔法的好手。”
薇丝松了口气，神情轻松地答应了下来：“我也会使用魔法，教导艾莉娜修女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也会一些。”
“我可以教她如何将魔力运用在格斗技上。”
“对呀，艾莉娜修女学得很快，我们可以教她更多的东西。”
战斗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了话来。
似乎是艾莉娜的身世让她们激起了同情心，导致显得有些母性泛滥。
看着吵闹起来的姐妹们，面子有些挂不住的薇丝咳嗽了一声。
“嗯咳，姐妹们。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
“艾莉娜修女虽然是女巫的孩子，但她并不一定会成为新的女巫。”
“我们有责任以及义务将她带领到受缚之主的正道上，让她更好地利用这股魔力来施行善举。”
说着，薇丝又向亚森抱怨道：“亚当神甫，你并不是女性，所以不太清楚‘母亲是一名女巫’对于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刚才的处置确实有些略欠妥当。”
“这是我的错误。”
亚森坦然地承认了这点：“我今年才15岁，我也会犯错。”
“你比绝大多数的成年人要成熟太多了。”
薇丝像是重新认识了亚森一样，她反复打量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说实话，我还不如你成熟。”
“你这次会犯下错误，只是因为你对教会的历史不甚了解。”
“我正准备去查。”
亚森也感到头痛，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原本还以为女巫只是对女性巫师的一种蔑称，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没想到艾莉娜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就连薇丝也认为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要去书房好好翻找一下资料，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最近这几天亚森没少在书房里翻找资料，但这里堆积着的资料太多太杂了，亚森也只能粗略地看上一些。
这次他要详细寻找有关女巫的记载。
这很不容易，最后他才在书房角落一个积灰的书架上找到相关的资料。
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亚森就知道这些资料为什么要放在这么偏僻的位置了。
这些“仅供内部参考使用”的资料内记载了许多关于教会的黑暗历史。
等到亚森真正了解“女巫”的性相以后，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艾莉娜会如此抗拒。
‘女巫’这个具体的概念最早出现公元前10~9世纪，来自异国的示巴女王被教会公认为有历史记载的第一位女巫。
她最出名的事迹是与伟大的所罗门王相爱，并最终导致了他的堕落，间接使整个所罗门王朝分裂并瓦解。
所罗门生前曾是一名智慧且贤明的君主，据传他拥有神授予的智慧，在巫术以及魔法上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
传闻他能够驱使七十二名强大的恶魔，并与最古的女巫——示巴女王相互结合诞下了子嗣。
他们的子嗣继承了所罗门能够召唤并驱使恶魔的魔法，并吸收了所罗门的思想将其发扬壮大，创立了完善的“所罗门魔法体系”。
所罗门的子嗣里面有一群继承了示巴之血的女性，她们天生就比普通施法者要更强大。
她们也同样继承了所罗门与示巴的魔法，最终将“女巫”这个性相彻底固定成型。
从那以后，女巫几乎从巫师这个群体中脱离了出来，并发展成为一种相对独立的施法体系。
她们成为了巫师强大的盟友之一，在黑暗年代内作为欧洲地区的幕后统治者而不断活跃着。
在这个历史过程中，这群女巫做出了许多荒唐的行为，导致女巫这个相对中立的性相被不断污名化。
“与恶魔交媾”、“勾引男人犯下淫行”、“阴谋、诅咒与谋杀”……
这些对女巫的刻板印象大部分都形成在这个时期内。
这也导致后续许多无辜少女因为被按上女巫的罪名而遭受了严酷的迫害。
“这……”
看到接下来的部分以后，亚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收到了冲击：
为了推翻巫师对于世界的统治，教会的前身——十字军发起了9次东征。
十字军以不计代价的牺牲撼动了巫师阶级，并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受缚之主。
十字军的力量空前强盛，一举终结了巫师的统治并将他们彻底击溃。
到这里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太对劲了。
等战局转入到清算阶段以后，十字军重组成为受缚之主教会，并开始围剿残存的巫师余孽。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教会内有相当部分的败类开始谋划起阴谋。
他们勾结了许多投机倒把者、阴谋家甚至是巫师余孽，打着受缚之主的名号去曲解祂的教义。
教会内部对于这个时期称之为“黑暗时代”，又或者是“猎巫时代”。
这群罪无可赦的败类上下勾结，展开了几近疯狂的无差别捕猎以及围杀。
他们煽动民众展开“猎巫行动”，哪怕只是疑似巫师的人也会遭受到最严酷的拷打。
在这个过程中，被迫害致死的无辜民众甚至比起巫师统治时期的数量还要多。
其中也包括女巫，以及被迫害成“女巫”的无辜女性。
臭名昭著的《女巫之槌》就是在这个时期内著成，以下是部分原文：
【如果被告过着不道德的生活，那么这当然证明她同恶魔有来往；
而如果她虔诚而举止端庄，那么她显然是在伪装，以便用自己的虔诚来转移人们对她恶魔来往和晚上参加巫魔会的怀疑。
如果她在审问时显得害怕，那么她显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马脚。
如果她相信自己无罪，保持镇静，那么她无疑是有罪的：
因为女巫们惯于恬不知耻地撒谎。如果她对向她提出的控告辩白，这证明她有罪；
如果她由于对她提出的诬告极端可怕而恐惧绝望、垂头丧气，缄默不语，这已经是她有罪的直接证据。
如果一个不幸的妇女在受刑使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转眼睛，这意味着她正用眼睛来寻找她的恶魔；
而如果她眼神呆滞、木然不动，这意味着她看见了自己的恶魔，并正看着它。
如果她发现有力量挺得住酷刑，这意味着恶魔使她支撑得住，因此必须更严厉地折磨她；
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罚下断了气，则意味着恶魔让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认，不泄露秘密。】
以上的乱象只是猎巫年代里面疯狂的一段缩影。
《女巫之槌》在这之后也被认为是不合道理的、残暴的，不符合神秘学、教义，以及现代科学的异端邪说。
这个堪称荒谬的黑暗年代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旧教会的分裂。
教会的12位圣者之一——审判者再也无法容忍这种暴行的发生。
祂提着圣枪孤身一人闯入神庭座下，以近乎冒死的态度去诘问受缚之主。
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最后的结果则是教会分裂成三个机构：教廷、超自然事务管理局、皇家炼金协会。
审判者成为了管理局的领导者，对黑暗年代的乱象进行了最彻底的整治。
祂对教会内部进行了最为严厉的大肃清。
审判者将那些迫害无辜者的流氓、伪信徒，以及真正的巫师余孽全部送上了火刑架。
——这都是他们曾对无数的无辜者所做过的行为。
自此，动荡不安的猎巫年代彻底终结，疯狂与愚昧褪去，文明迎来了真正的发展。
…………
亚森的心情很沉重。
他手上的这本书仿佛有着一种不可承受的重量。
幸运的是，距离那个年代数百年后的今天，教会已经可以正视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
猎巫年代已经不再是秘密，教会甚至主动对内发行了这本记载黑暗历史的书籍。
现代圣职者的思维也趋近于理性，亚森在这本书上面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这可能是来自法利亚神甫的笔迹，上面充满了对遭受迫害者的同情，以及对曲解教义的伪信徒的愤怒。
【这群人面兽心的人渣才是真正的恶魔，他们不仅要被绑上火刑架，哪怕下了地狱也要被继续折磨！】
然而那些牺牲的人再也无法回来了，新的圣职者将背负起这段罪行继续前进下去。
这或许也是法利亚神甫愿意收养艾莉娜的真正原因之一：出于赎罪以及救赎的心理。
但来自女巫以及巫师暗地里的威胁依旧存在着，在这种情况下去收养一名女巫的后裔需要冒着相当之大的风险。
尤其是女巫的后裔有大概率也会变成女巫的时候。
在“女巫”这个性相的潜移默化影响下，她们将会自发觉醒潜力。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法利亚神甫才不让艾莉娜接触超自然力量，让她专心去当一个凡人修女。
亚森不太清楚让艾莉娜意识到潜在的魔力会不会让她加速变成女巫。
他或许做了一件坏事，哪怕本意是好的。
亚森烦恼地捂住额头，眉心传来的鼓胀令他感到不适。
“我真的能成为她的天使吗？”
“我干出来的事情更像是恶魔的所作所为。”
“我在引诱她堕落。”
亚森不禁想起了艾莉娜一直以来对他不寻常的好感。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本能地从艾莉娜身上感到亲近，或许艾莉娜对他也是如此。
无论艾莉娜是否有意识到，她正在无意地接触并渴望着亚森的存在本身。
这是否意味着“女巫”的性相正在影响她？
亚森最明智的举措就是没有对艾莉娜暴露他的恶魔身份。
然而每当她更依靠亚森一点，当她发现亚森是恶魔的痛苦就会多增加一分。
神甫与修女之下，是一对纠缠不清的恶魔与女巫。
捂住额头的亚森感到不寒而栗。
这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离奇的巧合？
他究竟是艾莉娜的恶魔，还是她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