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才的意义（二）
两天之后，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源泽注视着墓碑上的碑文和照片，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中年人不过就见过几个照面，给自己却留下了如此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的妻子曾经为了在兽潮中保护他们的女儿牺牲了，现在他也追随而去了。”瑞克身着黑色西服，撑着一把黑伞，慢慢靠近源泽。
“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就是这样，克里斯都算是命好的了。”源泽叹了口气，接上了话茬。
“但是谁希望这样呢，父母为了保护自己一前一后双双牺牲，戴安这得背负多大的压力啊。”
“不过，她的父亲算是英雄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差。”
“谁想这样呢？”
“克里斯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瑞克重重叹了一口气，讲起了最后的那和克里斯几番话。
“你没有必要牺牲自己，让其他人上就行，你对于这个核电站和脑机接口编程很重要。”
“你说过的，我是这个组的组长，没人比我更了解它，你就不必劝了，我意已决。”
“大不了，我们乘着家族配备的紧急逃生飞船离开，把你的整个研究团队都带走。”
“不可能，B03还有上千万居民呢。”
我当时看见克里斯露出了苦笑，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手在上面不断摩挲着：“这是我老婆，为了保护我们的女儿牺牲在了源兽兽潮中，现在我也要追随她而去了。”
“如果我有事，帮我照顾好我的姑娘。”克里斯掏出另一张照片交给瑞克，“她叫戴安·保罗，她在B03的第二家属楼的305。”
“告诉她，爸爸，永远爱她。”
“这不仅是为了你们，还有我的挚爱，以及B03的所有人。”
源泽看着瑞克不断叹气的样子，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脑机接口接上不过一分钟，安全系统就逐渐稳定起来，一点点恢复众人也为此随之欢呼。
“耶，源泽，你看系统在逐渐恢复。”
瑞克抱着源泽，很是激动，屏幕上从99%截止，到现在一点点顽强扭转，这完全是克里斯这个天才在发挥，这完全是他的舞台。
但是入侵率降低到20%的时候，坐在阻尼稳定椅上的克里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旁边仪器上的心电图也逐渐紊乱起来，然后不断往外咳出鲜血。
没人敢去打扰他，围观的人群中还发出了微小的啜泣声。
源泽看到，克里斯咬着牙，面部已经完全扭曲，他努力稳定身体，坚持着，他现在是整个B03的希望。
入侵率的红条此时开始反复拉扯，还是被不断压低到了0%。
“嘀——”
悠长的声音刺痛了每个人的心扉，克里斯他的心跳停止了。
“快，送去抢救室，就在一层，赶紧来人抬啊。”瑞克焦躁地指挥着在场的所有人，抬起克里斯，一起朝着急救室奔过。
瑞克不再关注源泽，甚至就连屏幕上最后的清除成功都无暇顾及，他们只想救活克里斯。
源泽一个人留在中央控制室。
“发生什么了？”Astra突然恢复了和源泽的联系，“你怎么这么严肃……”
Astra也接收到了刚才断开联系的信息，也沉默了下来。
“帮我个忙。”
“好的。”
Astra看到又开始缓慢增长的入侵率，明白了源泽的意思，他要继承克里斯的遗志，把最后克里斯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源泽戴上脑机接口的头盔，Astra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新功能，编程模式启动；自动模式启动，基因芯片启用脑机接口。”
一会儿工夫，Astra就将所有的病毒全部清除出了核电站的控制系统，顺道加固了原有的防火墙，优化了脑机接口编程技术的代码，最后还查到了病毒的来源。
其他人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源泽早已卸下了头盔。
这份荣耀，源泽他担当不起。
其他人都在忙着善后工作，一点都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瑞克，看向电脑，又不断偷偷看向源泽。
“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的，刚才要是我在的话，就没问题了，如果他也是一个源武者，哪怕是见习级，都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但现在这么重的话他应该……”
源泽记得，最后Astra一直在向他道歉，自己不应该把气全撒在一个AI上。
冰凉的感觉滴落在头顶，淋湿了他的发丝，也唤醒他的思绪回到现实。
此时，瑞克正在安慰戴安。
源泽想起师父说的话：“我原来想通过基因编程技术，研制C病毒模拟‘异变源’的进化机制，使人类集体解开基因锁，从而普通人面对源兽也有一战之力。”
若是克里斯也能成为源武者，那戴安就不用失去他的父亲，研究组也不会失去他们的组长，B03也不会失去他们的英雄。
源泽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人在阻止全民源武者的时代？
瑞克把戴安送上车，回到蹲在墓碑前的源泽的身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替他打伞。
“你有什么事？”源泽开口问道。
“对不起，我的家族把这件事压下来了，克里斯连最后的荣誉都没拿到。”
“我只争取到了戴安的生活条件，我的父母收养了她，改名叫戴安·桑切斯，以后就在桑切斯家族生活。”
“这我知道，你不必道歉，你做得够好了。”
“我应该谢谢你，是你拯救了B03，也是你挽回了我们家族的门面。”
“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忘了把日志修改记录删了。说你菜吧，但脑机技术、防火墙都帮我们完善了，又不菜。”
“我不想别人知道。”源泽也站起身，面对面地和他说道。
“记录我已经删了。”
“那就好。”
“但有个人肯定知道了。”
“是谁？”源泽很警惕地反问。
“B03城主。”
“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他有特殊的基因锁能力。话说回来，我在日志里看到你的记录，你应该是知道谁移植的病毒吧。”
源泽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移动存储器，交给了瑞克。
瑞克仔细看着芯片，脸色骤变，伞也从手中落下。
“这是克里斯的存储器？！是他？！”
“没错。”
两人转过身，面对着，克里斯的墓碑，仍由雨点打落在两人的身上，仍由风吹乱着两人的衣服，他们一动不动得站在原地。
他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悲伤、不舍、愤怒、无奈……各种感觉撕扯着，要将他们的内心撕裂。
“你想怎么做？”
“一查到底！”
孤独的克里斯为了赎罪，不仅拯救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将这些秘密都带了下去，还换取了女儿最后的生机。
雨过天晴之后，两人早已离开了这里，只有那把黑伞还斜撑着放在墓碑上，替他遮风挡雨，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墓碑上，上面刻着：
“守护所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