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圣人心思
李府。
天刚亮，裴武便被门外的吵闹声搅了好梦，翻过身用被褥蒙住头，继续沉浸在残留的梦境中。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岸上姜太公正在钓他，然后自己为了捉弄这个老头，围着鱼饵绕了几圈，始终不咬。
姜太公大怒，对他说了一句‘愿者上钩！’，裴武不知怎么鲤鱼打挺跃出水面一口吞了姜太公。突然梦境为之一变，天地为之翻转，竟是裴武人面鱼身垂钓水下的姜太公。
蒙着被子，裴武耳畔顿时为之清净，可也无法继续入睡，梦里的场景慢慢忘却，又想起昨夜侯思止的死，自己处理的并不精致，这算是他穿越后第一次施展计谋杀人，很稚嫩，但是个很好的开始。
没有人天生便是王者，任何事要做到最好，无他，唯手熟尔！
想要在神都活下去，畏畏缩缩，或者委曲求全是不可能建立自己的势力的，得要有手段，有见识，有野心，如同大周的国号‘周’，本身就极富强烈的欲望，野心是这个国度的主旋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皆在疯狂的萌芽、滋生、茁壮，裴武想融入这个时代，只好有野心起来。
裴武起床，换上装束，他里面穿的是白色的内衫，外面搭的是圆领的襕袍，这是杨慧娘为了酬谢裴武特意为他赶工的。
昨夜他们在红牌楼中录了口供，因为死了人，几人也没有下一场的心思，裴武拒绝武延基去魏王府做客的邀请，随李元红来了李府。
襕袍底色为白色，纹路是大周朝钟鼎之家最追捧的祥云纹，胸前特意用青鸟的羽毛织了很小的一朵花，时人喜欢以花装扮自身，且格调大胆，虽然不似某些胡服这么夸张，但绝对是非常注重层次色彩的搭配。
简单的为自己束发，腰间系上革带，穿上押有暗纹的皮革靴子，推开门，吵闹声顿时停止。
刚还在吵闹的李府侍女与两个丑婢呆瞪，略有些花痴的看着他。
果真公子如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小圆最先反应过来，甩了甩胖脸，整个脸部的肥肉都随着这个动作变得涤荡起来，喝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万花楼，昨夜说今天，今天却装睡不起。”
小满在一旁求情道：“主人，我们已经在外面很久了，袁妈妈会不开心的。”
裴武受够了这两个女人，他一肚子的起床气，又听见这两个丑婢一软一硬唱双簧，板着脸道：“大清早的就听你们俩在那里没完没了的吵来闹去，我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我人既已到李府了，不再需要你们俩保护，自回去给袁妈妈复命吧！”
小圆从怀中掏出令牌，笑道：“你敢违抗公主府的命令？”
裴武皱着眉头，暗忖给这两个妮子讲道理那就是自己脑袋有病。
“在我这里狐假虎威没用，拿个破令牌就是公主的命令了，若真是公主有命令，让公主来吩咐我！”
“裴武！你敢！小满，去掌他嘴！”小圆杏目圆瞪，大怒。
小满带着哭腔道：“主人，不要这样好吗，你忘了昨晚我们还帮了你，你对我们温柔点好吗？”
“你们俩好意思说，你们是帮了我，可用的是交易！正好说清楚，昨晚按手印的纸上是什么？”
问到这个，小圆和小满便不约而同沉默。
须臾，小圆决定道：“你最好乖乖待着，等袁妈来找你，小满，我们走！”
小圆说完，也不拖沓，拉着小满便甩袖离去。
裴武虽然好奇，但好不容易把这俩人轰走，又何必追上去找不痛快。
在院子里打了一轮八段锦，裴武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侍女伺候着他洗漱，好不细致。
其中有貌美的侍女还向他道了歉，“小郎君，老爷差我们服侍小郎君，但刚才那两位胖女奴不准我们进你的房间，我们这才吵了起来，打扰了你，万勿见怪。”
裴武摆手，摇头叹道：“那两个女人有病，李二郎呢，为何没见他！”
“老爷回来之后病了，少爷这会儿探望着呢。”
裴武不信，李昭德在丽景门里面可谓肝胆硬如昆仑，即便受了酷刑也精神抖擞，这回来反倒是病了，甚是蹊跷。
李府被圣人宽恕，明面上危机解除，实际情况却是既被武则天嫌弃，又丢了东宫的支持，已然独木难支，这个时候反而是最容易被贼惦记。
他必须要找到李昭德好好聊一下，目前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前几日的危机很可能接踵而至。
“裴郎君！”一声甜脆的声音从廊间响起。
裴武转头看去，来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裙裾，身材曼妙，胸露大片白皙，虽莲步慢拢，依旧可见胸前震颤。
“杨奉仪？”裴武伫立回应。
杨念琴顿时嗔怒，撅起小嘴，骂道：“我最讨厌奉仪两个字，以后再叫，我真的要打你哦。我和太子的事，坊间传遍了，你莫不是也要取笑我。”
裴武想起她当日的无情，不由好笑道：“听二郎说，你要给我当面道歉？”
杨念琴不知道想起什么，一下子笑得花枝乱颤，娇喘着道：“我这人从不向人道歉，只会用拿出实在的补偿。”
裴武见她一颦一笑间，美艳至极，一时接不上话。
杨念琴嘴角扬起涟漪，她身上很香，说话的声音也令人酥软：“是有正事邀请小郎君一叙，可以吗？奥，原本是姊兄来找你聊，可他身体不适。”
裴武明悟过来，李昭德不愿意见他。
当日他牢中画了一条狗提点李昭德咬太子，有可能李昭德为了保命听了，才能在牢里安然无祥的出来，毕竟武则天虽然因张昌宗的玩闹放了李昭德，但推事院的人完全可以让他缺胳膊少腿。
李昭德很可能出来后，不愿意继续对付东宫，又或者因为攀咬了东宫而羞愧躲人。
“杨姨，你能代表李府，代表昭德公？”
杨念琴眼睛瞪了瞪，吹弹可破的额头浮现一丝愠怒，“我有这么老吗？不准叫我姨。我全权做主，跟我来，我们聊聊。”
裴武点头跟上。
到了后院的房内，裴武才发现这便是杨念琴住的闺房，因她刚搬来，私人物品不是很多，但依旧能看到一些亵衣亵裤。
杨念琴也不害羞，关上门，点燃蜡烛，红光延绵，房间里顿时变的温馨起来。
两人伏案跪坐而对，裴武感受到她大胆的目光，暗忖大周女子的底色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杨念琴唇角轻启，正色道：“纵观推事院的谋划，整个局既要抹掉李府，同时也要牵连东宫，一环扣一环，确实下了一盘好大的棋，栽赃陷害是一方面，最厉害之处竟然联合了皇甫文备朝会正面攻讦，结盟魏王武承嗣从内部瓦解圣人对东宫的信任和包容，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侄洗耳恭听。”
杨念琴皓齿间吹出香气：“唉，圣人变了！万岁通天以来圣人不再需要大肆杀戮来稳住皇位了，所以来俊臣机关算尽，到头来圣人做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没有人能猜的到，所谓阴谋诡计最后呈现出来就是一场闹剧。”
裴武认同，杨念琴叹息着：“我虽在东宫已久，仍旧未能琢磨明白圣人到底想要什么？”
“我崇仰她，爱慕她！皇图霸业她已经如偿所愿，四海跪服仿佛昨日前天，宠男面首也任由她肆意玩弄，我想不通，圣人的心在想什么？放纵酷吏，无视乱政的佞臣，使告密者魑魅魍魉，吏治弊病丛生！”
“哈，这么简单的答案你还要想？”裴武呵呵一笑。
杨念琴热切的目光迎了上来。
裴武摇头失笑道：“自然是想……”
“想耍！”裴武铿锵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