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魔鬼（下）
“这是上周的魔法破解进展报告，请您过目。”
出人意料的，他们之间并没有开始讨论什么奇怪的秘密交易，魔鬼恭敬地向大公出示了一块泥板，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说明。
大公皱了皱眉头，指着其中一段文本说道：“这一段爱德华家的魔法怎么还没有破译成功？我记得这是一个月前交给你们的，每周的汇报都说要再花一点时间。再这样下去，我完全可以让自己的符文匠研究，而不是把这项工作交给你们。”
“请耐心点，尊敬的人类朋友，你要知道，魔法的载体是符文，但并不是文字那种模糊而宽泛的东西，每一处细微的改动都可能影响它的结果，正如我们当初约定的，偶尔迟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
魔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真，像是用了一个年久失修的音效器，又或者是电子合成音乐刚出现时候故意夸张的结果。
“对你们，我不需要有耐心，如果不是我，你们还被困在被放逐的世界，无法接触到文明世界，终日与剧毒的奇异生物为伴。”
大公的态度算不上好，在他看来，给予魔鬼工作是一种对他们的恩赐。
魔鬼的声音开始变得重叠，像是很多人在说话一样，这种幻觉一样的声音让大公听得难受，觉得不如之前刺耳的声音好。
“好的，我保证，不超过下周，这一块的工作就会顺利解决”，魔鬼的语气开始变得卑微起来，就好像完全被大公拿捏一样，但接下来说话的内容又令人生气，“你的心情不好，是爆裂魔法又失败了？还是乡下的野蛮人暴乱？又或者是哪位贵族阳奉阴违？”
“不要试图激怒我，这对于你们没有好处”，大公哼了一声，魔鬼是一种很好用的仆人，但他们不太会说话，“我的符文工匠已经成功实现了城墙规模的爆裂符文阵，等到胆敢靠近的敌人上前，他们就会被爆炸的火焰吞噬。”
“恭喜，所以你的符文工匠空闲了下来？试图从我们这里获得新的魔法？我建议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多为你的骑士准备一些符文盔甲，这样对你的目标更有帮助。”
“让骑士们太强对我没有帮助，我需要的是只有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才能维持的暴力，这种力量才最适合我。相比于增强骑士，我更关心你之前说到的简易仪式。”
“上次，哦，是将骑士像女巫一样压榨的仪式吗？”魔鬼恍然大悟，然后用厌弃的语气说道，“你们总是这样，喜欢残害自己的同类，这个魔法仪式已经解读完毕了，而且我们对他很感兴趣，又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你们也会感兴趣？”大公把脸转过去，让魔鬼看不到自己的惊讶，“这是人类才能使用的魔法，你们在好奇什么？”
“好奇造物主的秘密，骑士的力量也来自于原初符文的恩赐，而且比女巫的力量更加稳定，既然这个仪式能够使用其他骑士的力量，那其中一定蕴含了对骑士深刻的理解”，魔鬼简单叙述了自己的理由，和教会的宣传不同，他们很少撒谎和回避。
“那就把改进的仪式交给我，让我的符文匠看看怎么使用”，大公对魔鬼的话语失去了兴趣，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发现，魔鬼研究魔法并不是和他一样为了力量或者财富，只是单纯为了研究。
“那不算改进，虽然理论上效果更好了，但反而只能由同为骑士的人类使用，而且我们找不到人类实验，你知道的，我们不在人类世界。”
“刚好我手下有一个不重要的骑士，可以让他试试”，大公想起了刚刚药骑士的来信，正好让这个充满野心的骑士尝试一下。
反正，死了也不可惜，要是实验失控，药骑士产生了奇怪的变异，还刚好有理由“剿灭异端”，既能够掩盖痕迹，也能够切香肠一样前进一步。
“人类可以这么轻易地抛弃自己的同类吗，虽然已经过了十年，还是难以接受”，魔鬼如此感慨了一句，要是被其他人听到，肯定会惊掉下巴，“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果断？我记得最开始你还重视同类的灵魂。”
“一个小贵族试图从命运的牢笼中逃脱罢了，他们祖传的魔法典籍已经抄录一份给你们了。”
“让给我猜猜是哪一家？西庇阿？皮平？还是利波？有自己家传魔法的小贵族可不多。”
“是莫特”，大公直接说出了答案，“你们评价莫特家的魔法很有趣，但是用处不大。”
“啊，是的，浮空的魔法，很有趣的东西，但是上限太低了，我看过你拿来的那颗浮空球，太慢、太小，最多就载的动一个人，两个瘦小的人类都很勉强，除非用更精细的方法去刻画”，魔鬼想起了莫特家的魔法，“他们失控了？”
“准确来说，是他，莫特家族已经绝嗣，本来不打算理的，但是大臣建议我保留他们，能让其他小贵族更亲近我，我就随手推了一个孤儿上去，结果他有自己的想法。”
大公像过去十年一样，和魔鬼分享了自己面临的事情，在过去这么多年，不论是大臣、书记官甚至是预定好的妻子都换过几人，唯有魔鬼一直陪伴在大公身边，知道他几乎所有的秘密。
毕竟，在大公看来，魔鬼难以影响现实世界，早年还有一批尝试偷渡，结果被困在北方，和矮人成天打架。
后来他们也诱惑大公试过两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不稳定的空间魔法破坏了绝大部分的活物，让它们变成了混合的肉酱。
“所以你派一个可有可无的骑士去消灭他们吗？”魔鬼恍然大悟，“如果你打算近期行动的话，大概来不及用上新的魔法，你的工匠至少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去学习和准备仪式所需的符文道具。”
“这不重要，只是一个尝试罢了”，大公摆了摆手，“或许我还可以让预备骑士甚至普通人举行仪式，看看对他们有没有效果。”
“会死的，应该很快就会死，我们没有材料，但是依典籍的描述和我们的推测来看，一天之内就会死掉。”
“那不更好吗？更适合给死士，解决了有可能死不掉导致泄密的问题”，大公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样的想法让魔鬼都无话可说。
“不过你们不是一直说涉及魔法的改造很难，几乎无法改动吗？为什么这个魔法改进的这么快？”大公注意到了魔鬼的沉默，他觉得这样的魔鬼甚至有点可爱——就算是魔鬼，只要有“道德”就可以被利用。
虽然这话说在魔鬼身上很奇怪，但这么久的相处足以让大公观察到，魔鬼对于同类相残有一种格外的恐惧和厌恶，这种情感甚至可以外推到其他物种身上，让大公在做出这种姿态的时候提出更多的要求。
就比如现在，在大公戏言一般提出让普通人实验之后，魔鬼可能会加快改动的进展，让魔法更加无害。
“我说过，这不算改进，这是一点微小的工作”，魔鬼纠正了大公的错误，对方一脸无所谓，“魔法真正核心的符文极少，周围大部分符文都是修饰，我们只是尝试替换了修饰性的结构和组合，并没有改变其中任何一个符文的样式。
“所以我们才投靠你，换取你收集到的魔法，光靠自己尝试基本不可能在有生之年设计出全新的魔法，大部分都只是小修小补的工作，真正全新的魔法，自我们诞生之后就没见过，或许和教会那群傻子宣称的一样，一切都是造物主最初规划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