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童年印象

（一）

1985年秋天，我出生，那时候还没到霜降，就下雪了，下得非常大的雪，秋天下雪，而且下很大的雪，天很冷，大地被雪覆盖，一片洁白。那时候跟现在冬天都难得下两场雪的气候可真不一样。那时候的雪下得早，秋天就下雪，下得大，冬天下雪次数多，记忆里只有北风呼啸中的大雪纷飞和刺骨的冷。

1989年秋天，也是霜降之前，我满4周岁了。那年地里的白菜还没开始收呢，就下起了雪，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我拿着镰刀跑去我家白菜地里砍白菜。种白菜的人家都在白菜地里抢收白菜。但是对于4岁的我来说，本来力气就小得可怜人，又加上刺骨的寒风冻得我手脚发麻，浑身都冻僵了，冻得哆哆嗦嗦的我，拿着镰刀连一棵白菜都没从冻得结实的地里掰下来。别人家的白菜地里，都是大人在麻溜利索地砍白菜，而且戴着手套防寒，穿着棉衣。见此情景，我很着急。我没有手套，穿得也不暖和，严寒冻得我瑟瑟发抖，脚指头和手指头冻得又麻又疼，我又急又冷，简直是要哭了……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独自面对刺骨的寒冷，也是人生第一次体验到那深入骨髓的冷。

（二）

夏天，一夜暴雨过后，大清早去河边树林，会看到树上好多刚蜕皮不久的幼蝉，蝉翼湿了飞不起来，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看到这情景，我像捡了宝贝一样，赶紧以最快速度把这些幼蝉一个一个收进囊中。吃也好，卖也好，都是宝。

夏天的上半夜，在河边点燃破轮胎，熊熊火光中，树上的知了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又像下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纷纷从树上飞落到火堆周围。生怕它们会飞走一样，赶紧去抢着捡落在地上的一个个黑知了。我捡的不是知了，是钱，因为知了可以卖钱。

秋末冬初，菜园的大片白菜地里，有外村人把绿油油的白菜地用网子围起来，在里面追赶逮捕野兔子。

冬日田间的岭地上，很多荒草，随处可见烧荒后的黑色印迹。等到一场大雪过后，田间的一切都被白色取代了，棕色土壤、枯草、砂石、灰烬，都看不见了。多么干净整洁的田野！

冬天我去河里洗衣服，哆哆嗦嗦地坐在河边，浑身冻麻了，双手冻得疼，越洗越冷，手都不敢伸进冰冷的水里了。

（三）

我一个人走夜路，老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其实那是我自己的脚步声。我那时候小，不懂得害怕。

我一个人在河边沙堰上薅草，那种草晒干了可以当柴禾烧，有一次都黑天了还一直在薅，也不知道害怕。

有一次半夜我饿了，黑灯瞎火地什么也看不见，但我仍然凭感觉找到院子里的咸菜缸，掀起沉重的水泥盖，捞出来一个咸菜，又摸到了屋里的一摞煎饼，拿下来一张煎饼，在黑暗中就着咸菜吃起煎饼来。

有一次早晨起来，我头发晕，我以为是起床起猛了，没在意，一路扶着墙走到了学校，后来发烧了，才知道是感冒了。

生病的时候，我总喜欢一个人在大门口晒太阳，太阳照在我身上很暖和，很舒坦。我觉着太阳可以给我治病。

（四）

有一次，冬天的深夜，我突然闹肚子，急匆匆披上棉袄，连棉裤都来不及穿，趿拉着棉鞋，飞跑着打开木头大门，奔向东边的地里蹲厕所了……那是个雪夜，雪已经停了，月光皎洁，天地间明亮得如同白昼，我看着北边的田野里一片雪白，太美了！太安静了！夜是那么明亮，那么白。那一刻，我忘记了寒冷，也不感到寒冷，真的很奇怪！因为我被眼前的乡村雪夜美景震撼了！整个村庄都熟睡了，只有我醒着，而且还是半光着身子蹲在在田间雪地里！如果不是半夜我肚子疼，又怎么会碰见今生这难得一见的乡村雪夜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