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乡间四季

秋天是热闹的收获季节，但秋天的杂花野草有一种冷静的美。很多野花我叫不出名字，但基本上都是我从小就熟悉的。有些小时候见过的杂花野草好像已经消失或减少了。我不擅长养花，但是却很喜欢田间的朴素的杂花野草，它们经历日晒雨淋和风霜雨雪，年复一年走过无数枯荣仍然默默守候在那里，这是它们的顽强生命力在支撑着。这种姿态跟农民一样，无论受多少苦和累，从不会吭一声。

老家村东边的河，跟以前相比变化挺大，跟我小时候比变化更大，没我小时候那会儿好了。小时候，每到夏天，我会赤脚踩在滚烫的硬泥土路上，去河里洗衣服、洗澡、捞鱼摸虾逮螃蟹。那时候，河里的水还是很干净的，甚至我还喝过河水以及我家菜园里的井水。小时候，下的雪也是可以吃的，拍成雪饼，撒上白糖，吃了也不拉肚子，而且院子里的井水直接喝了也不会肚子疼。小时候，好像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令人怀念的。

村子北边的小河也还在，水流变细了，只有河边的树木和杂草丛仿佛还是我小时候记忆中的印象，虽然这些树木和杂草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了。小时候，在田间干完农活一身泥土，就在河水里洗洗。夏天，白天会在树林里粘知了，晚饭后也会在树林里逮知了幼虫，基本上不吃，都是拿去卖，那时候才1毛钱或2毛钱一个，现在很贵，已经1块钱一个了。

白天站在田间高处，四周环望，都是远山，轮廓清晰。清晨的时候，露气凝重，雾气缭绕，远远望去，层层远山就如飘在云上的仙岛一样。通红的太阳从东山头上缓缓露出了脑袋，不一会儿，发出耀眼的金光。傍晚时分，西山头上太阳的光芒渐渐收敛，通红的太阳又慢慢地落下山去，真是让人恋恋不舍。乡下空气清新，清澈的夜空里星星闪烁，令人心驰神往。

记得小时候上小学那会儿，有自然课，课本上就学了猎户座。有一次晚饭后，我在院子里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了天空中的猎户座，我当时想：“这怎么跟我课本上的猎户座一模一样呢？”激动得我赶紧回屋拿出纸和笔，照着画了下来。我又跟课本上的图一比对，连连感叹还真是一模一样。小时候，夜空是令我着迷的，无论是满天亮晶晶的繁星、洁白的月亮，还是偶尔飞过的夜航飞机，对我来说，都是令人向往的。但是长大后，我才发现，无论我去过哪里，见过什么，最终还是觉着老家的风景最美。

我从小在田间长大，田间的一切已经深深印在我的心里了：

看见土地后内心迸发的喜悦以及脚踩在庄稼地里干农活的喜悦；庄稼作物和杂花野草的清香；温柔的日出日落让人留恋；风吹过韮菜园掀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静谧祥和的雪夜里村庄和田野明亮得如同白昼；霜降后菜园里的茄子和辣椒的植株以及田间的地瓜秧和荒草上凝结着一层白霜。

秋天早晨和傍晚去菜园时被路边草上的露水打湿布鞋和裤腿；凛冽的北风呼啸中飞舞着鹅毛大雪；河水静静流淌；春天里四声杜鹃的啼叫；秋天晚上猫头鹰的叫声；夜晚村子胡同里传来的狗吠；深秋田间白菜地里突然窜出的兔子；冬天在地里挖的储存水萝卜的窖子；冬天叶子落光之后棱条分明的河边杨树林。

夏天炙烤的田间作物翻着白眼耷拉着脑袋；春种秋收时节在田间地头吃的饭格外香；春天拔了荠菜煎荠菜饼或包荠菜豆腐馅饺子吃；秋天逮的蚂蚱炸得酥脆越嚼越香；刨地瓜时捡了牛粪烧牛粪烤地瓜吃；拾柴禾烧水做饭。

有一天，也许还能再回到乡下生活。只要有土地，有河水，有阳光，就能有希望。